苏琬清的胳膊无力地垂了下来,素锦衣袍下露出白嫩细腻的玉手。
“子息艰难?”她自嘲般地扯了扯嘴角,“我自知作孽太多,并无善报,但未想过有朝一日佛祖这样惩罚我。”
“公主现在大可不必如此悲悯,只要现在停了药,再悉心调养,总是可以恢复的。”颜劲劝解道,但很快就意识到了不对劲,遂惊愕地道,“难道公主真的不给自己留退路?”
“我要子嗣何用?即便有朝一日出了这大夏宫廷,还指望着再寻夫婿吗?”她眼底是如死水般的平静,饱含的沧桑令人止不住心疼,“颜伯伯,我自有主张,你不必再多言了。当断则断,否则他日离开时也受牵绊。”
颜太医虽然是南楚旧人,也颇有几分医者的傲骨,但在她面前并不敢劝谏过多。与其同她白费口舌,倒不如从她身边伺候的丫头下手。
从殿中出来,他单独叫了画琴说话。
“公主若再多服现在的帖方,总有一天难以再孕子嗣。你从小就服侍公主,难道真愿意看到她最后变得一无所有?”
画琴面色犹豫,怯懦道,“公主说的话,奴婢也不敢反对…”
“又不曾让你去劝说她,反正她日日进的药皆是由你在管,你给她换了方子,她如何知道?”
画琴依旧是不敢,“若公主怀上皇帝的孩子,那便一切都露馅了。”
正说话间,便听殿门口有小宫女放声呼喊,“画琴姐姐,娘娘叫您呢!”
画琴回首应了一声,“就来!”
“我自有办法让她怀不上孩子,你好好权衡一下。”说完,便叫过徒弟,头也不回地往外走了。
画琴进了殿照例行礼,“娘娘有何事要吩咐奴婢?”
苏琬清慵懒地支着胳膊,眉头紧锁极不安稳,“从今天起,你要多注意长春宫那边了。”
“是,娘娘,奴婢不敢懈怠。”
苏琬清抬手解开脖颈处的扣子,露出如雪的肌肤,“贤妃那边可有回信?”
画琴抬眸觑了一眼,“还不曾,锦春一直盯着翊坤宫的动向呢,并不见贤妃同西苑联络。”
苏琬清嗤笑一声,“她怎么可能明目张胆地同外边联络?不知道转手几次,才把消息传递出去,且等等吧!”
画琴应下,便准备退出去,但想了想还是决定道,“娘娘可做好十足的准备去应对容充媛腹中皇子了?”
如何应对?苏琬清莫名心酸了一下,宇文彻年已而立,膝下却只有一位公主,她难道真的要毁去他全部的子嗣吗?她自己子息艰难便足够痛苦,何必再加诸于人?何况,那个人早已在她心中生根发芽,不能对他一腔深情已是遗憾,再施痛苦在他身上,只怕会要了她的命。
“如若元杏瑛只是一时骄纵,并无害我之心,便不必理会。她就算凭借儿子当了皇后,也与我无半分关系。”
“是,娘娘。”
自前夜陪伴元杏瑛过后,皇帝鲜少踏入后宫,接连十几日只是在乾清宫中处理政事。夏日复至,燥热难当,尤其午后知了聒噪声接连不断,宇文彻怒火升腾上来,接连砸了几盏珐琅瓷瓶,怒吼夏知了惹人心烦。于是,李容贵又不得不安排小太监们赶知了,整个乾清宫里都如鸡飞狗跳一般。
“禀皇上,都察院御史陈远祎大人求见。”齐禄上下牙咔哒咔哒打着颤,隔了东珠御帘都能感受到皇帝的满腔怒火。
宇文彻抬了抬眼皮,得胜心领神会,“宣!”
一位身着天蓝仙鹤纹底、头戴乌纱的中年人缓步迈进勤政殿,那人面孔庄重严肃,皮肤略有黑沉。
“臣都察院御史陈远祎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宇文彻随口道,“查到什么了?”
“凡是皇上能想到的,都有。”陈远祎言简意赅地答道。
宇文彻原本就心情不畅,听了这话愈发恼怒,抓起旁边的紫砂烟壶便朝地上砸去,“难不成是朕失德于天?惩治了一波贪官又来一波,朕的大周江山怎容这群蛀虫啃蛀?”
陈远祎俯身道,“只怕皇上此时还动不得宋氏,今年开春虽震慑了柔然、高车等部,但并非将蛮族力量削弱殆尽,北疆尚需宋康镇守。”
“朕岂不知?”宇文彻愈发忧心,啪一声将朱笔摔在御案上,“外忧内患,这是逼朕开杀戒!”
陈远祎知道皇帝所说的“内患”是指代王,这些日子,代王正加紧笼络人心,企图将京城九门护卫和皇城羽林军首领换成自己的人,其狼子野心可见一斑。
“本来今年错过春狩,朕无意再劳民伤财。如此看来,为了震慑某些人,今年还是有必要秋围。”
身为谏君御史,陈远祎难得同意皇帝的做法,“皇上天纵英武,您在木兰围场的骁勇,必会传出边疆,那蛮族如何还敢犯我边境?”
“朕听说滁州那边也有动静了?”
陈远祎的笑容渐渐凝固在脸上,“滁州?琅琊王?慕容氏又要出山?”
宇文彻心烦不已,原本一个宋氏便足够他脑袋疼的了。现下代王更是不消停,连琅琊慕容氏也要出来乱政了。
慕容氏与京城周氏之间有着不可磨灭的关系。周氏乃大夏太祖亲赐御姓,是为大周第一望族,承熙皇帝宇文彻的生母出自周氏,更为周氏添了一层外戚的身份。周太后是义女,而周府也有正儿八经的嫡女,嫡女嫁了琅琊慕容氏为正室,可谓强强联合。
先帝是独权之人,无法容忍各地藩王分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