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尚往来原就是正当的,只是此刻苏琬清回礼到底还是有些疏远,元杏瑛不好拒绝,只能再三道谢。她知道要修复破碎的情谊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不能急在一时,故而又闲聊片刻,就离去了。
苏琬清很清楚元杏瑛的用意,但经过上次的事情,她不敢完全相信,还是存了一个心眼。
眼看日暮低垂,秋阳余光散尽,白日里来往喧闹的宫廷也寂静下来,苏琬清邀敏姬一同用了晚膳,两个人正坐在南窗下共同刺绣,荣宁忽然跌撞地闯了进来。
苏琬清不悦地瞪他道,“你好歹是内监掌事,怎么这样不懂礼数,没看见敏姐姐还在这里坐吗?”
敏姬拽了拽她的衣袖,“嘉妹妹别恼怒,荣公公定是有着急的事。”
苏琬清冷冷瞥了一眼跪伏在地上的荣宁,“说吧,有什么火烧眉毛的事值得你这样。”
荣宁直起身子,拱手道,“小主,了不得了,奴才听乾清宫御前的好哥们说,今儿下半晌皇上雷霆震怒,便是为了通州圈地一案,好像是通州百姓联名闹府衙来着。偏偏郑州府递了蝗灾救济折子,查清囤粮记录,竟发现了让人意想不到的事!”
“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敏姬好奇地问。
“郑州府府衙、户部尚书和当地粮商暗地里操纵丰年囤粮,将这些百姓上交的粮食私藏起来,而后在灾年挂上私粮的牌子,抬高价格,牟取暴利!”
苏琬清恍做震惊无比,咬牙切齿地说,“官商勾结,沆瀣一气,只是苦了百姓们!”
荣宁继续讲道,“皇上大怒不止,当即责令内卫捉拿户部尚书刘靖,查抄刘府。但是…”
苏琬清已经料到了他接下来要说什么,遂接着话茬道,“但是皇上下了严令,不准传入后宫,尤其不能让德妃知晓。”
敏姬托着腮感慨道,“此刻必然要照顾德妃腹中孩儿的,她不足一月便要生产了。”
苏琬清忽然想起来了什么,犹豫再三问道,“今夜可是惠充仪侍寝?”
侍立在一旁的画琴愤懑道,“回小主,正是,这已经是皇上连续第三天召幸惠充仪了。”
苏琬清的注意力并不在宋心彤的盛宠上,她忽然想起如果惠充仪侍寝,咸福宫里便只剩下德妃和丽贵嫔了!
“不好,我要去一趟咸福宫!”
她忽然跳了起来,把众人都惊了一跳。敏姬还未反应过来,正要问为什么呢,却见又有小宫女卷了帘子进来回禀,“小主,丽贵嫔娘娘来了。”
“来得正巧,快请娘娘进来!”
菱花木门处走进来一位宫装丽人,鬓角处的头发丝被风吹的有些凌乱。丽贵嫔神色安稳,并不焦急,只是眼神有些闪躲。
“敏妹妹和嘉妹妹感情真是好,让我好生羡慕呢。”
苏琬清连连拉住贵嫔的手急切地道,“贵嫔姐姐来的正好,今晚估摸着就要上演一出好戏了。”
敏姬和丽贵嫔皆是一头雾水,苏琬清耐着性子解释道,“皇上不想让德妃知道刘府已倒,可并不意味着这个秘密真能隐瞒住。惠充仪在乾清宫侍寝,若德妃知晓了消息,你们猜皇上会以为是谁告诉她的?”
丽贵嫔反应过来,跌坐在圈椅中,浑身颤栗着,“皇上素来痛恨违逆圣意的人,如果他认定了是我告诉了德妃,我只怕就要…”
苏琬清抽出兰花纱绢替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她们已经逼迫贵嫔娘娘到如此地步,您又何必这样犹豫?且不说奋力一搏,至少要保全自身才好!”
丽贵嫔粗喘着气,心里已然恐惧不能自已,她在后宫中素来不争不抢、无欲无求,却最终还成了别人手中的棋子。她狠狠咬牙道,“我该怎么办?”
苏琬清欣慰地笑了笑,转过脸来对敏姬道,“要辛苦敏姬姐姐到御药房跑一趟了。贵嫔娘娘今晨不小心在御花园的青石阶上滑了一跤,恰巧被我看到赠了伤药,贵嫔娘娘为感谢我,特意到承乾宫来。却不曾想今日劳累过度,一下子昏倒在这里。”
敏姬眼中放出亮光,不由感叹苏琬清思维敏捷,她欢快地应了一句,“贵嫔姐姐安心在承乾宫里过夜吧!我会让很多人知晓您昏厥的消息!”
说着,她便高兴地带着宫人往御药房而去了。
丽贵嫔被苏琬清和画琴扶上了榻,苏琬清正要离去,丽贵嫔却一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嘉妹妹此前说的那桩事,还算不算数?”
苏琬清悠悠地道,“自然算数,不过此夜巨变,德妃就此倒了也未可知,贵嫔娘娘也许不用再和嫔妾做交易了。”
丽贵嫔自嘲地嗤笑一声,“难道嘉妹妹还看不出来吗?惠充仪绝非等闲之辈,心智远远胜于德妃。即便此刻我的位分尚且比她要高,皇上一时不会再晋,却难保他日,我依旧能够在她之上。”
丽贵嫔说的不错,正巧戳中了她的心事。她对画琴使了个眼色,画琴便退下了,卧房中瞬间静了下来,只能听见两人匀停的呼吸声。
“我告诉你自己知道的一切,你助我远离后宫纷争。”丽贵嫔此刻坚定了起来。
苏琬清沉声许久,眼中流光潋滟,让人琢磨不透。她走到菱花琉璃窗前,月光透过石晶琉璃折射进来,投在木架瓷器后,形成一圈沉沉的暗影。
“一场好戏就要开始了”
皇宫中最终“热闹”了起来,德妃胎惊,提前生产,几乎调动了太医院和御药局所有的太医和医女。贤妃正要安寝,惊闻此消息,也只能匆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