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看完整张纸时,苏浅予的手已经微微颤抖了起来。
“爹,这上面写的都是真的吗?”
苏延君从未觉得时间过得如此漫长,也从未想过苏浅予看向他的目光竟有一朝能如这般充满了惊慌失措和不信任。那从前满是慕孺之情的明亮眼睛中的情绪,像是一把刀子割着他的心。一时有些怯懦,苏延君垂了眼,半晌才应了个“是”。
“移情是父亲亲自给我下的?”
开了口,再承认就变得容易许多,即便心中因为她生疏的称呼而隐隐作痛。
“父亲为了先皇就可以牺牲女儿吗?!甚至因为他的一句话,就怀疑自己的女儿是不是亲身的?!”
苏浅予的情绪一时有些激动,话语也尖锐起来,而让苏延君心中大恸的却并非这些,而是心中隐隐的猜测:这些纸上都没有,她是如何得知的?难道她一早就已经知道了?思及此,苏延君面上一时间竟显出了垂垂疲态,声音也染上了无力的沧桑。
“当初听到先皇的话时,我心中确实有过动摇,也曾想对你下手。但他的催促让我心中生疑,我就留了心……结果发现,不仅府里的下人,连苏成也被先皇收买了,我怕如果不依照他的命令,你恐有性命之忧,只能按而不发……后来,在给你下蛊的时候,我将人都支了出去,借机确认了你确是我的骨肉,此事不过是先皇的阴谋……”
“所以,爹翻了医术,将移情蛊先喂了琼花,在改女儿记忆时还埋下了你、先皇和南宫牧不可信任的引子?”
顾不得满心愧疚,苏延君霍然抬头,声音都带了颤,“你怎会知道?”
“前段日子,女儿受了伤,古珩瑾用迷情救了我。”
“迷……情?”
“一种可以令人进入幻境的草药,他探了女儿那段时间发生的事,却并不清楚其实我有神志,也记了下来。”
“那你是不是……是不是记忆全部恢复了?”苏延君的话里都带着小心翼翼,令她眼眶一酸。
“没有,初初回到家时的那段时间的记忆差不多想起来了,应该是琼花的功效,但关于以前在师门的记忆却是一丝也无。”
“爹对不起你。”
抬手阻止了她,苏延君双眼一闭竟落下泪来。
“予儿,你母亲去了以后,爹一直疏于你的管教,甚至在你三岁就将你送到了南山,师门待你如何我这些年也有所耳闻,你师父师兄的情意都不会掺假,爹想告诉你,如果有朝一日爹不在了,他们才是你的亲人!除了他们,你谁都不要相信!”
“爹!”
“爹知道你不爱听这些丧气话,但你一定要记在心里!好了,时候不早了,你先去休息吧!”
一夜无星无月,苏府书房的灯亮了一夜。而守候在竹林里的暗卫也没有像往日一般等来石头下的密信。翌日清晨,当古珩瑾从暗卫口中得知这一情况时,心中的疑虑更甚。
“主子,这苏延君不知道又在耍什么花招,您还是小心为上。”
理了理衣衫,确认没有问题后,古珩瑾才回了月楼的话。
“无需在此疑神疑鬼,一切去了便知,走罢。”
刚到苏府门口,等候多时的苏府总管就迎了上来。未曾等古珩瑾主仆二人开口,就已经言笑晏晏地将人请进了府中。小路蜿蜒,曲径通幽,待三人停下脚步时,已经在书房门外。书房隶属机密,非心腹或是极亲密之人,一般人宴客不会选择在此,古珩瑾抿了抿唇,一时间也弄不清这位权倾朝野的将军心中所想。
“可是古丞相到了,请进来吧!”
早在南宫浩驾崩封古珩瑾为摄政王时,众臣就已经改了口,而今,苏延君的称呼却令人心生玩味。示意顾月楼留下,古珩瑾推开了书房的门,走了进去。
细小的浮尘在难得的冬日暖阳中起起落落,苏延君就静静坐在书案后看着走进来的人,一时间竟有些恍惚,不知决定是对是错。余光瞟到书案上展开的画卷,苏延君心中发涩,却坚定了心中的想法。古珩瑾即便再冷情,对浅予终是不同的。
关上门,回身,古珩瑾就发现苏延君竟已经跪在了地上。
“苏将军这是何意?”口中问着,他脚下也没停,走到了另一侧,避开了苏延君的跪礼。
“顾珩瑾。”
虽是一音之差,但古珩瑾却听出来了,心中微微有些惊异。顾珩瑾是他在南山受教时用的化名,苏延君这是知道了?心中的念头百转千回,但他面上仍然岿然不动,“将军莫不是唤错了?”
知道他定是对自己满心怀疑,苏延君也并不再遮遮掩掩,“顾珩瑾,南山老人的大徒弟,也是予儿的大师兄。你此行来,是为了解予儿身上的移情蛊,也是为了保护她免受凤命传言的危害。我说的,可正确?”
随着他的话,古珩瑾的目光越来越亮,直到最后已经带上了杀意,苏延君却是毫不畏惧,“我知道你心中定然对我不满至极,也想杀了我,我有何尝不想自尽?但南宫皇族已经盯上了予儿,必然不肯轻易放手,我只能听从他们的安排,尽心扮演一个被仇恨蒙了双眼的父亲,我又何尝不痛苦?!”
几句话,已经足够古珩瑾猜出事情的始末,脸色缓和了些许,“你从一开始就知道?”
古珩瑾的气势过于迫人,此刻软化下来苏延君才发现虽然已经是寒冷的冬日了,自己后背的衣衫仍是已经湿了一片。
“是。”
简单几句话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