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熏陶过的中原国家里,投壶有许多讲究。但楚国从周朝伊始就被边缘化了,虽然从文王以来,与中原接触还算频繁,不过对周礼那些东西,也只是断章取义予取所求而已。像这种私下场合,谁会玩个游戏还找来相礼,让乐官伴奏。那玉这个小内竖,就充当捧献箭矢的人。
那玉端端正正的站着,心里无聊的都快长疹子了,痒的不得了。旁边的楚王和太子你几下我几下不急不缓一边投壶一边闲聊。
楚王说:
“申叔豫学识渊博,为人处世也很有智慧,这样的人你该多多亲近。”
“谢父王教诲。”太子低头受教,很快,他抬头看了父亲一眼,又垂下眼眉,语气平缓地说,“父王,儿臣有一事想要请教,就不知当讲不当讲。”
楚王正捏着箭矢,身体微微后倾,他利用腕力稳稳一掷,箭矢当啷一声,射入了细嘴壶中。掷进之后,楚王从那玉手中接过第二只箭,没有急着掷出,他侧头道:“你说。”
太子拱了拱手,这才说:
“父王,儿臣觉得,有些事就好比这投壶。与人相较时固然想赢得头筹,不过想要赢得头筹之前,自身的功力修养才是最要紧的。就像咱们楚国,前庭后院打扫干净,想必对外争锋也会事半功倍……您看呢?
那玉在旁边听的暗自点头,不错,前庭后院要打扫干净,这后院,可不就是吴国嘛。看来她平日与太子闲谈的功夫没有白费。当下她看向楚王,看他上不上钩。
“吴国蛮子的确让人恨恼,不过,这些人滑不溜手,真要花时间对付他们,得不偿失。”楚王说着,沉吟道,“你说的前庭后院,后院暂且不提,倒是前庭,的确马虎不得。”
楚王将目光转向那玉,不急不缓地说:
“你在公子申那呆过一段时间,他对你有救命之恩,如果有一天他触犯刑法,本王处罚了他,你还能留在王宫里嘛?”
那玉一听,背后冷汗直冒,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大王,小臣虽然糊涂笨拙,对国家大义也是一知半解……”那玉顶着楚王审视的目光,毅然抬头与之对视,她想象自己身在晋国,想象眼前的楚王是晋候孙周,然后她目光清明,磊落道,“楚国的强盛复兴之业,纲纪天下之志,比之悖逆之家,孰轻孰重,小臣若连这也分不清楚,辜负了大王的教导之恩,是罪该万死!古人有言,普天之下莫非王臣,我没有忘记公子申的救命之恩,但我真正的恩人却是楚国,没有楚国,也就没有公子申,又何谈救命之恩?大王,小臣虽愚,不至于如此无知!”
那玉说的慷慨激昂,一副受了奇耻大辱,恨不得以死明志的倔强神色,她紧抿着嘴,背脊挺直。
不要说太子熊招,就是楚王,也有几分动容。
“本王戏言,你不必当真,起来吧。无论如何,他也是芈姓公室,只要适可而止,本王何苦赶尽杀绝。你能懂得这些道理,年纪虽小,可见心里通透的很,我就放心了。”
那玉松了口气,从地上站起来。她明白楚王的意思,公子申贪财违法,近来越加肆无忌惮,楚王现在没有动他,不代表以后不会动他。楚王希望她就此跟公子申划清界限,断了关系。那玉觉得,如果真和公子申撇清关系未免显得太过薄情寡义,她在楚王的印象里也会大打折扣。仔细衡量一番,那玉决定暂且避避风头。
“大王,您时常提到郑伯在楚国做人质时的那段过往,您跟郑伯的关系私下也很友好,如今他病重缠身,小臣请求担任使者到郑国聘问。”
楚王一听,觉得很有道理,不以楚国,而是以楚王的名义私下聘问的话,派亲信过去最为合适。
太子招也觉得很好,他说:
“父王,这主意很好,郑国是楚晋相斗的主要争取对象。现任郑伯虽然死心塌地追随楚国,但未必君臣一心,也不乏一些骨头软的。派他到楚国聘问,别人见他年纪不大,不会过分提防,便能趁此机会观察郑国的派系势力,我们也能早作打算,制定应对之策。”
郑国地处四战之地,有人随晋有人亲楚,弄清派系才能善加运用。楚国虽有线人布置其中,毕竟不能面面俱到,有时从“阴谋”中无法得到的有利消息,通过“阳谋”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如果说线人间谍是阴谋,那明访使臣就是阳谋了。
得到楚王和太子招两相支持,那玉定下心来,休息时给鲁国的孟孙蔑写信,将自己在楚宫见闻汇报过去,免得对方以为自己光拿钱财不出力气。再则,她跟鲁国隐秘通信,与晋国划清界限,万一将来露出马脚,别人只会以为她是鲁国间谍,不会怀疑到晋国头上。本来她的所作所为都是出于自愿,要是因此给孙周带来麻烦,引来诟病,这绝不是她所希望。
出使之前,那玉请假出宫,在街上逛了一圈后,那玉来到越尧的医舍“看病”。按照排队顺序在大堂等待,临到那玉进去看诊,声华子对后头的人说: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