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运转,数月过去,又近年关。今年冬季要比往年更加严寒,就连江南之地也普降霜雪,楚军攻势在深秋便已大大减缓,沪海江南一带的老百姓终于可以渡过一个稍微安稳的新年。
花了将近半年时间,齐德仲形神损伤皆已痊愈,然而修为却无进境,而且连法力也远远未恢复到伤前,想必此劫尚未完全渡过,目前处于一种非常玄妙的状态。
齐德仲平日里照常参修玄功,能够感觉到法力增长并无滞碍,华阳丹药力依旧在发挥作用。但增长的法力好像总有一重看不见的障碍阻隔,只留了一个小口子,如大坝拦江,使齐德仲无法完全动用施展。
不过齐德仲也不在意,修为的高低与法力强大与否并无直接关联,以修行玄理而言,只要法力足够强大,有外感修为者就能移山倒海,许多**力大神通的立足根基,在外感修为中便已能窥一二。
趁着天雪稍减,齐德仲与大弟子云霄一同下山,到各处景色赏玩游历。虽说以身作饵,但齐德仲也不知道沪海众修有怎样的打算,这段养伤的日子也非常平淡,没有什么来路不明的人物窥探玉篁山。
前段时间听闻国师冯华真人派遣弟子岁寒松与供奉院集体迁来,沪海江南强援再添,经过这两年的经营打造,江南军务防务已逐渐完备。
以齐德仲师徒下山游历所见,这些年奔往江南之地的难民,也得到了妥善的安置——当然,绝非是寻常慈善那般施舍,而是将他们集中到大小工厂矿区去劳动。
不劳不得,此乃人世间的常理。真正要让难民消失,不是将其驱逐,而是要让他们衣食有份,而在江南之地最好的处置方式,便是成为各地工厂矿场的劳力,以此换取生存的契机,否则以江南富庶也照样养不起疲懒之辈。
就连齐德仲这几个月法力微弱,祭炼胸铠的工作也是让云霄代替自己完成。
齐德仲带着云霄来到越王乡,当初兵民争执的情形早已不见,修筑已成的铁道旁有装卸货物的站台,而原本乡中的梁家宅院,如今则是伫立着一片纺织厂,许多女工在内劳动。
“江南如今虽名义上仍是乾朝属地,但军政诸务已然独行其事。”齐德仲远眺人烟:“为师听闻楚地大兴工商之业,凡成年男女,每日皆要参与劳动四个时辰以上,而且也在效仿江南修筑铁路,看来不论此番战乱何方主宰九州,世间亦会大有革新变化。”
云霄说道:“弟子听说当今楚帝乃是不世出的其人,无人知晓其真正出身来历,有言是隐传仙宗的传人,有言是仙神谪凡,还有人说他是天外来客,说法种种不一……难不成师父你也看好当今楚帝吗?”
“我未曾见识过楚帝,楚国情形也只是听闻,没有真正了解。”齐德仲解释道:“但当今九州乱局,起事最早者正是楚帝,此人号称麾下八百强兵就能攻城略地,世人传言多有不实,我猜测那八百强兵应该都是修行人,这也是楚帝起事根基,如今当然远远不止如此。”
“八百名修行人?这么多?”云霄吃惊道。
道法修行入门不易,有的人天资优异,却陷足于心性难有寸进,有的则是悟性愚钝,师长点化无解,总之中土九州的修行人毕竟是少数。
如九州十二宗门,受戒传法的门人弟子加起来恐怕不过两三千人,这其中还包括了不少像浮生子那般修行无成的。
修行宗门是为传法而非传教,为师之人教导传授耗费心血,收徒传法本身也是修行,这一点齐德仲自己深有体会。他那五名弟子能够调教成才,已经够让他费心的了,可以预见的将来,齐德仲也不打算再收弟子了。
哪怕是太华门这般,就齐德仲当初在养生谷所见,大概就只有不到两百人,加上在外行走游历、在太华洞天中闭关修行,太华门上下能有三四百人已经是往多了说,而这在九州十二宗门里已经非常了不起的传承了,这得有多少传法尊长才能交出这么多修行有成的弟子?
“八百名修行人中肯定有高低之分,若是为求杀伐征战而设,世上也有不求养生延寿的旁门道法,就看修习之人怎么用了。若是精擅计谋者,这些手段往往能够出奇制胜,我猜楚帝起事之初,麾下这等人物不少。”齐德仲笑道:“为师当年在晋阳城外,就遇到一名乾朝修行兵士,当时情形也颇为凶险,要是麾下有这等修行兵士三五百人,战场上颇能扭转局势。”
云霄点头道:“自古历朝历代,帝王家网罗修行徒众、方外术流不在少数,就看怎么用而已。只不过像当今这般,许多得授正传道法的修行高人亲下战场,也实属少见。”
齐德仲微微皱眉道:“为师亦是有所不解,如天城叟、壶洲客这般,皆是当世修行高人,社稷江山交替实乃世道寻常,修行人为求飞升超脱,何必再入此局?岂不是自毁修行么?而实际状况也正是如此,欲争胜者,必有败亡之祸端,唯有不争者恒在。”
云霄挠了挠头,好奇问道:“师父,我们现在不正是身在局中么?”
齐德仲被云霄逼得一时语滞,随后嗤笑道:“也对也对!欲求超脱者,无不是早已身在局中之人,否则何来超脱一说?不入局者自然无此烦恼。”
“那师父你的打算呢?”
齐德仲转身向北望去,那里是帝都玉京城的方向,缓缓说道:“为师与国师冯华另有恩怨,不论如何也想与之质问一番,待得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