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麻将一上了瘾,总是半夜三更才回来。那媳妇一边拖地一边说。你找他有要紧事么?
嗯。还真有些当紧事。文景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唉,那些垒城墙的人,玩不够八圈儿,八头牛也拽不回来啊。那媳妇笑道。
没关系。秋天夜长,咱又不困。正好我陪你拉拉话,等他回来。文景也笑道。她铁了心非把慧生爹等回来不可。
你知道咱两家是什么关系?文景把身子靠了沙发背,稳稳地坐好了,作出长谈的姿势道,我和你姐慧慧简直如同同胞姐妹。我们是无所不谈、生死相托的挚友啊。
刚刚聊了个开头,听得院里有沙沙的脚步声。两人同时向窗外张望,想不到文景娘带一股夜风推门进来。她只朝那媳妇努一努下巴,就对文景道:快回去吧。你小叔子和妯娌过来了!
文景会意,心想一准是吴长红良心发现,觉得不借些钱给大哥和文景于心不安,所以拉上红梅花一并来负荆请罪了。想到此,文景觉得自己也有对不住人家处,彼此说开些好。就忙跟着母亲返回自己家。谁知道一推门却与个粉红身影儿撞个满怀!原来是穿了一身粉红运动衣的春玲。只见她金耳坠子、银手镯子,依然是踩高跷时的金莲p>
啊呀呀,亲亲嫂子啊。春玲一手拉着文景,另一手朝她肩上猛击一掌道,你说咱俩这缘分,要多深有多深,要多大有多大!走到天涯海角都是亲妯娌!想不亲也不由人!
春玲背后是穿一身黑西装的二小叔子吴长方。这昔日的小红太阳今天倒有点儿拘谨。一对意料之外的来访者的出现让文景不知说什么好。春玲把文景拉到炕边儿,按文景坐下。又去搀扶文景的母亲。她将反客为的热情发挥得酣畅淋漓,让文景母女倒稀里糊涂不知自身是是客了。
不是我批评你,修房子不应该不通知我一声!吴长方附和道,说到底一笔写不出两个吴字,咱们是手足之亲!你瞧瞧,连捎信的老人都懂得把你的信捎到那头咱家不会丢失呢。到底是当过干部的人,一出口就带上了评人的口吻。
哦,原来他(她)们是过来送信的。李庄一位老人去矿上看儿子,吴长东托他捎回封信来。这老者来到吴庄,没找到陆家,就把信送到吴家p>
文景接过信来,头皮一阵阵发紧。随手捏一捏,厚厚的一叠。就急忙凑到屋子中央那十五瓦的昏黄的灯泡下,撕开封口,展读来信。
文景:
先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翻遍了所能找到的资料,几乎是一无所获!正当我感觉绝望的时候,一线曙光出现了。我在一堆报纸里发现了一篇文章。这是张最新的参考消息。上面介绍美国治疗基因缺损方面已有重要突破。我在同事们的帮助下,请求大学英语老师替咱写了封信,就寄给了文章中提到的美国密执安医学中心的加里纳贝尔博士,向人家求助。等你回来时,纳贝尔博士也许就来了回音。咱海纳娃儿兴许有救了。
另外,你把老人们的生活安置就绪后,早些回来吧。你不必害怕。不是海纳旧病复发。而是我们呼吁会援助的文章在省报上登载了。海容、海纳所在的子学校也发动师生们捐款献爱心。在这个活动中,海纳知道了自己的病叫基因缺损。这孩子也太敏感、太聪慧了。她背过姐姐到附近医院打听清楚什么叫基因缺损后,就推测自己与姐姐不同,不是文景妈妈所生。这两件事对她震动太大,食欲又不怎么好了。也许她回忆起了小时候被卖过的经历,夜里常做噩梦。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孩子实情,只是一再强调爸妈和姐姐非常爱她,一定要医治她的疾病。从表面来看,她的饮食起居已恢复了正常,但我还是希望你早日归来,好好地做一做她的工作。孩子大了,就有思想了,不象小时侯好护弄了。再说,两个孩子都很想念你,我也忙得要命。你借到钱了吗?家翘首期盼你!
文景读毕,喜忧参半。喜的是吴长东不论干什么都很执着很投入,而且很见成效。忧的是那美国的纳贝尔博士如果不理睬天外飞鸿可怎么办呢?又担心海纳千万别因为心里有什么解不开的疙瘩,加重了病情。她看完最后一行,又返回来看第一页。如同研读什么学术论文一般专注和认真。这封信字迹潦草,有的地方还有笔误和错别字,看得出吴长东确实很忙。我必须尽快回去。文景嘴里呢喃着,又惭愧自己只顾安顿两位老人的生活,连一分钱也没有借到。真愧对长东临别时的重托。一旦美国人肯卖给药,恐怕得许多钱呢!
你瞧瞧嫂子和大哥的感情!春玲捅一捅吴长方扑哧笑道,看到信就如醉如痴,见了人还不知怎么样呢?
是不是那孩子又犯了病呢?文景娘也追问。
文景此刻特别后悔自己一时冲动,撕了长东捎给他二的信。她正拧了眉头,发愁怎样向吴长方和春玲开口借钱呢。她的目光虽然盯在手里的信纸上,心里却紧锣密鼓在打自己的小算盘。大病当前,应该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为战胜病魔拼尽全力。为了女儿的生命,又何必计较旁人的冷言冷语或者是无聊取笑呢。于是她叹口气苦笑着,顺势就把那封信递给了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