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琂心明,秦王只怕在外乐不思蜀,借着巡视农事的幌子四处玩乐罢了,只累得六部官员跟着他后面,旁人不会觉得不好,只怕卫长宁亟不可待。
宸阳公主的婚事没有定论,蔺锡堂不知怎地知晓君家有意联姻,惊得不能自己,特地在一日早朝后拦住太傅,想要问问。
两人都是权臣,走在一起,旁人都会跟着看一眼,蔺锡堂直言:“太傅想要宸阳公主为君家媳?”
君琂浅笑,“蔺相从何处听来的谣言,我几位兄长都在外,侄子虽说与宸阳公主年龄相仿,路途遥远,怎会有此心?”
蔺锡堂不说话了,若太傅真有此心,早就将兄长调回长安城,怎会滞留在外。这样的道理,人人都懂,只是君琂历来狡猾,表里不一,蔺锡堂在她手里上过几次当,就不再相信了。
他不信,君琂也不再说,抬脚就走,留他一人在宫道上静静细想。眼下储君未立,中宫无子,无嫡有长,秦王不堪大用,敏王与靖王各有千秋,宸阳公主虽为女子,背后有王贵妃在后撑着,掌后宫大权,如何看,胜算都比两位兄长大些。
因此他断定,君琂意在扶持宸阳公主,结亲之事多半是真,他幡然醒悟过来,太傅说不结亲,必然就是结亲。女子善诡辩,定然是假的。
他慌忙出宫庭,与门下幕僚商议一番,如何也不能让君家长房与宸阳公主结亲,先断这条线。
君琂未出手的事,蔺锡堂上下忙碌,将王贵妃的打算搅乱,婚事一再拖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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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外郡县繁杂,秦王白日里坐车去看一眼,不过半个时辰就回驿馆待着,卫长宁等人也不劝谏,他回驿馆与侍妾快活,她们不好再偷懒,就在农田里打转,日子久了,她不会偷懒,生生晒黑了一圈。
容湛不知怎地也跟着过来,他见卫长宁靠坐在树荫下,眺望着田里绿油油的麦子,眼睛半眯半睁,显然是很累,他踱步走过去。
历来警觉的人,听到脚步声,遽然睁开眼,坐直身子,不忘将外袍理好。
容湛未走近,见到她这番动作,反倒故意走近,随意捡处干净的地方坐下,笑道:“卫侍郎怎地会随秦王殿下出来,这等苦差事按理轮不到您。”
卫长宁听出话意,她与容湛相交甚深,也未曾多想,看完刺眼的阳光,回他:“我也无法,王侍郎说他近来腰疼,我只好顶替他了,原本四五日的时间,秦王大半月都不回去,着实让人不耐。”
她这般直接,容湛轻笑,目光落在她嫣红的唇角上,笑容转深:“这些不是重要的事,卫侍郎就当出来走走,散散心也可。”
卫长宁沉默,她才不要散心,哪里是小别胜新婚,都快成‘大别’了。她靠在树干上,无聊地揪着几片青绿的叶子,懒散道:“容大人就趁机玩玩。”
素手摸着绿叶,更显双手白皙细腻,从侧面看过去,睫毛修长,虽说坐得端正,透着几分懒散,尤其是那双眼睛在落影下更觉惊艳。
容湛看了她几眼,防她有所察觉,将视线转向它处,说起寻常小事。两人年龄相仿,都是因洛阳堤坝坍塌而加官,话题多了些。
午后阳光烈了些,随从在田间走着,时不时地盘问着庄稼大汉关于农事的问题,都是现成的事,做起来也是不难。
容湛也感受到热意,提议道:“卫侍郎不如去车里等着,等他们回来就一道回去。”
卫长宁摇头,都是一同来的,自己跑去休息也不大好,她没有应允。
树下两人站得极近,容湛闻到幽幽香气,玩笑道:“卫侍郎如姑娘家一样,身上香气浓郁。”
卫长宁抬手闻闻衣摆,只有土地上青草香气,并无其他香味,唯恐旁人疑心,解释道:“衣裳上熏香罢了,容大人衣物上不曾熏香?”
“长安城内贵族子弟都喜欢熏香,只是下官不喜,故而不带香气。”容湛笑道,他察觉到卫长庚往一旁挪去,与他隔开几人的距离。
“你不喜,我挺喜欢的。”卫长宁笑着往自己马车里走去,陆琏走过来,将水囊递给她。
卫长宁喝了口水,在自己身上闻了闻,真的什么香味都没有,反倒有些汗腥味,她就奇怪容湛是怎么闻到香味的。许是最近沐浴放了花瓣的原因,今晚若是沐浴,用些皂角就好。
傍晚回驿馆,秦王令人传话,今晚他做东,请众人赴宴。
其他臣僚以为秦王殿下想通了,竟选择自己享乐的时候拉上这群辛苦的人;只有卫长宁不厌其烦,秦王只是在封口。她不愿去,想装病不舒服。
她沐浴后就想上榻休息,有人在外守着,令她很放心。擦干头发后,她特地在自己身上闻了闻,除了皂角也无其他香气,也放下心来。
春日过去一半,屋门外的不知名野花开得灿烂,淡淡香气也十分好闻。卫长宁刚躺下,外面传来陆琏的声音,“公子,容大人过来了。”
容湛大晚上不去赴宴,往她这里跑做什么?卫长宁一个激灵爬起来,将绸带裹好,套好宽松的外袍,才去开门。
头发随意束在头上,她才去开门。容湛站于廊下,廊下灯笼映得墨色双眸晦暗不明,失了几分白日里的温润之色,他微笑道:“听说卫侍郎回来后不舒服,晚宴都不去参加,下官来瞧瞧您。”
卫长宁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更不愿带人进屋去说,面露微微不豫,道:“我无事,有劳容大人走一趟,不过白日里晒得头晕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