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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善原来不知旧事,后来想一想不臣之心这四个字,当真叫人齿冷。
进了大门便脱下帏帽,心中一叹, 这头一样, 便得把这府邸违制的地方都改过来, 屋檐藻井都得拆了,门前牌坊也得拆掉, 无人有空,便由她来。
到了后院她才下了马车, 她的院子,在府中风光最好的地方, 原来是代王妃的屋子,轻纱屏金玉饰,十二扇紫檀透雕大红纱绣花草屏风隔开内外, 踏进去便是嵌牙钿罗拔步床, 落地穿衣镜, 珐琅墙饰半花瓶,从纱橱到镜子,处处显出富贵以极的气像来。
屋里的东西按着卫善的喜好重又摆设过, 玉瓶里插着新芍药, 一盆白玉带一盆醉仙妃, 卫善要回来住上几日, 素筝冰蟾便先出宫布置一番。
卫善早已不喜欢这样华丽过份的屋子了, 可这些都应当很合她过去心意的,侍候她衣食住行再没有比素筝冰蟾更衬心的。
但这两个也是姑姑的耳报神,她办小事被姑姑知道且还罢了,给杨思召下泻药的事,知道了顶多领一个小过,办大事是再不能叫姑姑知道的。
屋子改制是头一件,里头雕花廊画抹不掉,藻井却是一定要拆的。第二件就是赶紧挑两个武婢,这两件摆在眼前倒还不难,难的是怎么说服哥哥找人盯着杨家去。
卫善解下披风递给沉香,擦手净面之后便先往祠堂去给爹娘上香,祠堂正中摆着的卫家先祖的排位,到最末才是父亲和母亲的画像。
两人画在同一张画上,这画据说是娘亲笔画的,画了疏疏几杆竹子,父亲正执笔,母亲在添墨,两人相互对望,情意缱绻。
卫善早已经想不起爹娘的样子来了,哥哥倒是记得,卫善出生的时候,他已经八岁了,只说母亲又温柔又美,卫善最像她的是一把乌发,母亲还会弹琴,业州家中后院有个藤萝架子,底下架着秋千,春天开花的时候,母亲会摘下花来做藤萝饼。
卫善没有吃过藤萝饼,她喜欢这些的花馅点心,小姑娘家都爱吃甜食,宫里也就常做了给她,她小时候听哥哥说过一句,从此就不肯再吃藤萝饼了。
卫修替她点上三支心字香,卫善接过来便知是大哥预备的,父母案前香从来也没换过,紫茉莉将开未开的时候摘下来,沉香劈开层层相间,花事一过,心字香也就做成了,这是母亲最喜欢的。
把香举齐到额头,心中默默祝祷,若是父亲在天有灵,保佑卫家不重蹈覆辙,拜上三拜,这才起身,把紫茉莉香□□白玉香炉里。
等到她回到院中,沉香落琼早就收拾好了屋子,知道她喜欢屋里透亮,把窗都打开,暖风过处落下点点落瑛。
屋里的地衣铺了两层,最底下是红毡,再上头是黄底红色缠枝花的,卫善眼睛一扫,便能数出无数违制的东西。
府里还是卫家那些旧人,从业州跟着到京城来的,管事的就是怀安的爹,她领着卫管事往正堂去:“叔叔哥哥在外,姑姑在宫里一直都惦念着,只抽不出空来打点,既我回来了,也该理一理,把这些违了制的东西都收到库房里去。”
卫管事一怔,这座王府没遭过兵祸,当时留下便是给国公爷的,里面件件家具器物都是全的,甚个屏风宝座,甚个金漆雕龙交椅,这些都还摆在正堂上。
连皇城都遭抢过一回,这儿却好好的,也难免多些扎眼的东西了,屋里华贵些还不打紧,兵祸起家的,哪个家里没一库好东西,客堂书房还有檐上的兽首清清干净便是。
这些工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要挑破土动工的日子,还要到工部去把代王府原来的旧图纸都寻出来,卫修一听奇怪起来:“怎么竟想到这些了。”
卫善抿抿嘴巴,就是此时想不到,想到的时候已经晚了:“甚事都做在前头,也没甚不好,给姑姑少添些麻烦,前儿一条翠羽裙子都闹得那样,咱们家这些,不比裙子扎眼?”
卫善手指一伸就点在紫檀木屏风宝座上,除宝座脚踏之外,另有两只仙鹤一对儿熏炉,前头还有两个垂恩香筒,这就已经僭越了。
屋里头要收拾的东西算多,要紧的改门改道,卫善一一吩咐,卫管事口里应了,还等着卫平回来再定夺。
卫善说上一句,怀安便记上一行,整个院子逛了个大概,兄妹两个坐在亭中,卫修此时年少,却也不蠢,原来想不到这些,是立国十年,前头几年都跟正元帝住在一处,也是攻占下来的王府,住了这许多年,还没往上头想过。
卫善一提,卫修便道:“可是你在宫里听着了什么?”
卫善也不点头:“仔细些总是好的。”沉香托青玉盘来,里头是两只光面碧玉茶盏,卫善怕烫,打开茶盖儿任风吹温这才入口。
“我听说袁相在修礼定制,非等得律条定下来再改不成?”兄妹两个说话,怀安就在一边听着,回去又告诉他爹,赶紧请人算日子好动工。
说完了这些卫善便又吩咐厨房做些清爽小菜,等卫平回来立时就能吃上热的,行军打仗要么吃干粮,要么吃肉干,难得回家便吃些汤水,春日里白虾做成丸子汤。
庄上送来的肥白鱼嫩子鸡和鲜竹笋,准备各样精肥肉,夜里吃包儿饭,卫善知道今儿送活鱼来,一时兴起,换下衣裳,亲自去了厨房,挑了一条肥白鱼儿,要亲手片鱼脍给哥哥们吃。
卫修以为小妹只是指点厨房,她年岁大了,也该懂得些厨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