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精绝对是她最难搞的病人没有之一,陪他说说话转移注意力起初还有点功效,等她来一句:“看,你这不是好了吗?”
鱼精一愕,眼泪紧接着就跟泄洪似地,掉了一地。这圆滚滚的东西叫人踩了容易摔跤,她只能一颗颗去捡。
正当沧笙被他来来回回的眼泪洪流磨得身心皆疲的时候,他们虞家的金凤凰虞生竟然屈尊来找她来了。
虞生自从中了进士入朝为官之后,因家中太远,另辟了府邸暂住着。入朝之初交际太忙,不常回老宅,如今倒是两天就回来一遭。
鱼精怕见人,远远听到人的脚步声就钻隔壁屋子的井里头去了,正好也补补水。
虞生对“外人”礼数周正又谦逊,面上含着君子如玉的笑,几句寒暄过后,请求她:“我听闻大夫有大神通,此番是特地过来相求的。城北安阳王府的小郡主久被心疾缠身,日渐消瘦。不知大夫可否能随我走一趟,去查看一番?”
沧笙心眼玩得不大利索,当人一本正经在她面前演戏的时候,她还是看不出来人究竟存的是什么心思。她就是觉得奇怪,虞生要给安雪治病,不让被他甩过锅的虞淮出面,反而要自己走一趟。这心照不宣、被相互抛弃了的“老情人”见面,不尴尬么?
沧笙围观不嫌事大,压抑住内心喷涌而出的八卦之力,镇定地喝了口茶,道:“便就看在虞大人的面子上,走一趟吧。”
……
数日不见,安雪生生瘦脱了形。一双无神的眼睛挂在干瘪下去的脸上,活似都大了几分,卧在床上,像是失了魂魄的布娃娃。
乍一见她这番凄惨的模样,沧笙有些愧疚。她的本意并不想将人害成这副田地,遂而上前,象征性地同人把脉,将她摸上个两把。心病除不去,身上的病痛还是能好不少的。
女子的闺房并不让人进,虞生就立在院外等着。沧笙去“抓药”的时候路过过他一回,他神情担忧,拉着沧笙一阵详问。旁近给她引路的侍女多抬头看了虞生几眼,小心插话:“大人不必担忧,先容大夫去开药吧。”
虞生出神般应了两句好,退开了仍是在门口守着。
沧笙走得远了,往回一瞧,默然笑了。虞生那立得笔直的身姿,倒是带了几分任劳任怨的痴心意味。
沧笙手里头早备了宁神药方的小抄,不然也不会答应人过来。煎药的时候,她便只是在一旁候着,原是百无聊赖,耳朵忽而一动,听到些声音后,整个人顿时都机灵了。
……
“你猜我听到了什么?”沧笙侧靠在虞淮的书案上,一手支着额角望着他,面色肃然,乃是三分的压抑并着昭然的激动。
虞淮看着她眼中灼灼的晶亮,为了给她更大的成就感,配合着思索了一番,一本正经答:“嗯……猜不到。”
沧笙伸手,覆上了他执书的手背。指腹下质感温润,叫她忍不住又多摸了几下,喟然叹息:“你是不知道,我原以为那小郡主对你有多痴心,结果还不是吃肉不嫌多,能来多少是多少。一转身见虞生凑上来了,在他面前又是哭诉又是撒娇的,最后还怨偶似紧紧密密抱作了一团,可算是腻歪得叫人看不下去。”转念,这郡主若是真成了虞淮的妻,他这头顶一片绿油油怕是不可避免的了,便又庆幸,“幸亏你及时弃暗从明,跟了我这活泼聪明又可爱,忠贞正直又上进的六好小仙女,真是好险……”
虞淮忍俊不禁,“跟了你便是弃暗从明吗?”
沧笙恩了声,挑眉:“那可不!”
“恩,小仙女说的是。”虞淮笑吟吟放下书卷,眸光流转到她的面容上,语气一转,“我的处境你也晓得的,是从泥淖里头爬出来的人,从前以往皆因别人的需求而活着,如今有了你,才算有些盼头。
不知虞淮是否是看出了她内心隐约大男子主义的征兆,偶尔服软并着三分幽怨的话说得她心里头格外的舒坦,当即便扑过去,将他揽入了怀中,安抚性地拍了拍,低叹道:“你别这么说,怪叫人心疼的。”
虞淮被她倏尔抱住说了这么一番,幽怨的表情险些都要绷不住,好在她现下是看不到的。顺从地依偎进她的怀里,揽紧了她的腰身,凝了凝神之后继而道:“小仙女你肩负着提携我的大任,便要好好待我,不要负我啊。”
沧笙忙拍胸脯保证:“那是自然的,有我在,谁都不敢欺负你,就连我都不行!“
她厉害起来,连自己都怼。
虞淮得了承诺,默然笑着,一副乖巧的模样靠在她的怀中:“嗯。”
沧笙站着而虞淮坐着。这般居高临下瞧去,他依顺在自个的怀里,墨发柔顺隐约盖住颈部的线条,他垂下的眼睫像把小扇子似的,漂亮得不可思议。
她呆呆看他,被他发觉了。仰起头来,看到她满脸的垂涎,促狭地挑了挑眉:“你这是又打什么坏主意?”
他是教一学十的主,前两日亲亲小脸蛋还羞得不行,这会子已经能打趣她了。沧笙卷了一丝他的发在指尖,磨磨蹭蹭:“我在想咱们什么时候能成婚,这样看得见吃不着的可真磨人……”
她自个也知道现在还是她凡人身份刚刚确定的第一步,成婚还是太早。她就是想催一催虞淮,保不齐他一个松口,就能让她在成婚之前如愿以偿。
他们凡人对仪式看中得很,她心里却没有这样的规则线。
“你有喜欢的日子吗?”虞淮自发忽略了后头的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