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手机,何殊寒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钟寄云不见得会相信他所说的话,尽管他说的全是肺腑之言。
实际上,连钟寄云也是卦选之人,个中内情要等钟寄云自己一步一步发觉。何殊寒不知道还需要多久,但眼下,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见何殊寒面色有异,对面悠然品茗的人出声问道:“何老弟有什么难处吗?”
此人年岁约近不惑,身着都市少见的对襟唐装,天庭饱满,鼻直口方,眉宇间颇有一股淡定从容的气质。
何殊寒略一拱手,浓眉纾解:“陵城兄,不瞒你说,是我去年拜托你找的那个人。”
闻言,陵城抬眼望他,刹那间喜色难以自掩,然而随即这层欣喜就被些许的担忧代替,他叹道:“机缘未到,急不来。”
何殊寒道:“话是这么说,又怕机缘到了,人还未到。”
陵城大笑道:“人未到时何必谈机缘?”
何殊寒一时语塞,他与陵城过去也打过几次像这样的机锋,都是玄之又玄的学说道理,却未像这般僵于一点。这样一想,脸色沉如冬水,愈发愁闷。
陵城见状,也微微拱手抱拳道:“难为何老弟,本是要帮你个忙,现下反而变成你的难处。”
何殊寒摆摆手,说道:“陵城兄太客气了,话分两处说,小久的身份不用怀疑,还好不负陵城兄重托。只是不知道后来那个人,她是否是我命定的人。”
陵城淡淡地笑着,却不再说话。何殊寒兀自苦闷了一会儿,又拍拍额头,对陵城赔礼道:“陵城兄,刚才我多唐突,是庸人自扰,万望陵城兄不责怪。”
他才想明白,既然经陵城指引找到了临久,那么指引他找钟寄云,也必然错不到哪儿去。他一着急口不择言,反倒是怀疑了陵城的本事,这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连忙道歉。好在陵城果有一番大度,并不计较,反而又安慰了他许多。
想到离“那个日期”只剩下半年时间,而他与钟寄云的进展远看不到眉目,任凭何殊寒平时多冷静自持,也不免慌张起来。想到这儿,他又坐不住,向陵城说道:“不好意思陵城兄,本来应你之邀小坐品茗,可我俗心难耐,多有失礼。”
“无妨,我派之事难为何老弟平素照顾。”陵城送何殊寒出门,临分别时,又叮嘱道,“命定之事必有其命定之迹,何老弟须保持平常心,你平时与人为善,前世又有荫德,届时最坏结果无非破财见血,倒无生命之虞。”
何殊寒颔首称是,目送陵城身影消失在树木的阴影中,才往停车的方向走去。
陵城的家世一直是个谜,何殊寒游走的汉学圈非富即贵,多数为世袭名家,家谱可追溯至明清甚至唐宋时期,然而陵城却是个中例外。何殊寒根据他偶尔提到的片段拼凑出一段较为完整的经历——
一方面他十五年前赤手空拳来到申城,白手起家,短短几年便打拼出如今的亿万身家,而后深居简出,几乎不同世外交流;另一方面,他又精通占卜之术,且有“达则兼济天下”的君子风范。陵城帮助人,一看眼缘,二讲机缘。何殊寒十多年前有幸与其结识,之后深受其惠,对陵城极为敬重。
多年来,凭借自身的努力和陵城的帮助,何殊寒也在偌大的申城拥有立足之地。然而正如最初结识时陵城的随手一占,时至今日何殊寒仍是孑然一身。
去年六月,陵城主动给何殊寒电话,要他留意八月上旬的求职简历,如有二十三岁、籍贯鄂省西北的年轻女性,可凭感觉择其一纳入麾下,悉心培养照顾,陵城还给出了这个人出现的时间,应在戌时过半。
那时候何殊寒的公司结构已日趋成熟完整,没有任何招聘计划,但既然是陵城开口提到,他当然放在心上。不料想,八月二号,公司一名初级员工因家中遭遇变故,临时辞职。何殊寒只能让行政去各大网站发布招聘信息,尽快找到合适人选。
何殊寒的招聘信息撒了一周左右,应聘者将近两百人,符合陵城大概描述的竟有三人之多,何殊寒翻来覆去看简历,难以做出选择,正当他打算问陵城时,收到了临久的求职简历。
他看完临久几乎称得上干巴巴的简历,就凭直觉认定是她。当他发完面试邀请函,一看临久邮件的送达时间,晚上八点零三分,与陵城所说的戌时过半相差无几。
尽管对陵城早已十分信服,但这样的事情何殊寒每遇到一次还是会赞叹不已。
临久最早可谓表现平平,再加上有时会忘记自己说过的或听过的话,何殊寒一度怀疑自己选错了人。过段时间他听员工反映她的书面记忆力非常不错,将她和另外一名员工调换了负责内容。如此一来,临久的能力便凸显出来,她虽然对话语的理解力较为欠缺或者说不敏感,但却对书面文字内容过目不忘。这时何殊寒又听陵城的建议,让她来协助自己整理“红线风水迷局”——即申城意外死亡案。
这之后,临久给何殊寒带来一个又一个惊喜,她的独特视角迅速推动何殊寒对“红线风水迷局”的调查,直至她亲口预言出隆汇大厦的自杀事件,何殊寒总算能有九成把握,临久是陵城要他招募的人。
至于为什么要找这样一个人,近一年来何殊寒多次想要知道答案却不好问出口。下午他刚把石原一郎的账户追查信息给钟寄云,陵城突然约他品明前龙井,期间主动给出解释:“此人与我派极有渊源,或许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