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无常吓得面无人色,再不敢逗留,推开白无常的尸体,往外飞窜,急急如丧家之犬,忙忙似漏网之鱼,哪里还顾得上兄弟之情,手足之义?
如今的李腾飞,不再是意气风发的中年人,他似乎一下子苍老了几十岁,顷刻间,就变成了一位耄耋之人。也不再是身怀绝技的练武者,因为你根本无法想象,现在的他,是多么的虚弱,多么的憔悴。
李小枫缓缓扶其坐下,他心中恐惧到了极点,他实在害怕,害怕自己一不留神,父亲就会消失,永远的从他身边消失。
他已经没有了母亲,却叫他如何还能失去父亲?他不顾一切的将真气源源不断输送到父亲体内,只盼望着能够有奇迹发生。
李腾飞声息异常微弱,有气无力的道:“妘儿...你娘...是庞山...”
“是庞山什么?是庞山杀害了娘亲是不是?”
不错,他正是想要告诉儿子,杀害你母亲的凶手,就是庞山,但他却突然停住了,没有继续再往下说。
如果老天仅仅只给他弥留几句的机会,那么,这几句话,他必须慎之又慎。现在他所要考虑的,也是唯一要考虑的,就是儿子一生的幸福。他不能透露出仇人的名字,因为他深深知道,一个背负着满身仇恨的人,是永远都不可能过得开心,过得快乐的,所以,他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李小枫见状,当以为父亲支撑不住了,颤声道:“爹,您先休息一会儿,有什么话等您伤好些咱再说不迟,您的伤不是很重,您放心,您一定会没事的。”一边劝慰,一边扑簌簌的眼泪往下流。
其实,就连他自己也无法使自己相信,父亲的伤势能有所好转。
他的手一刻都不敢松开,一刻都不敢,就算是耗尽了他所有的真气,又何惜之有?只要能让父亲舒服一些,哪怕只是片刻。
李腾飞缓了几口气,断断续续道:“金陵城已经被...被曹彬攻破了,你...你...你不要回...金陵。”
他又微微抬眼看了下站立一旁的顾还还,接着说道:“好...好好珍惜,不要...不...要报...仇。”话音甫歇,人已气绝。
呜呼!一代枭雄就此陨落,天地见之,亦不禁为其黯然失色。
痛,那是一种椎心泣血之痛。
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李小枫抱着父亲的尸体,泪如雨下,时光仿佛重回到了十五年前,那一晚,他也是这么抱着娘亲的尸体,也是一个人苦得死去活来。
老天对他何其残忍,同样的痛苦,竟让他脆弱的心灵,承受了两次。
然而,老天又是何等悲悯,同样的惨剧,他始终都能安然无恙。
此情此景,任是泥人应堕泪,从教铁汉也酸心。
顾还还很想出言安慰几句,可她又能说些什么呢?在这种情况下,似乎无论你说什么,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或许只有哭,竭嘶底里的哭,才真正能淡化掉一个人内心的悲痛。
她默默的伸出左手,轻轻抚摸在李小枫的肩上,这是一种无言的关爱,她此时此刻只是想传达自己内心最真挚的情感:无论你现在失去了什么,将来要面对什么,我始终都会陪在你身边,一辈子,不离不弃。
你,还有我。
李小枫哭过一阵之后,将胸中积郁的悲痛发泄了不少,此时的情绪也逐渐趋于平稳,只听他喃喃自语道:“爹原本是个非常开朗,非常豪迈的人,在古秀山庄的时候,每次我不高兴,爹总会变着戏法的逗我开心,还会经常给我讲故事,陪我玩耍。可是自从娘亲去世后,爹的性格就变了,变得越来越严厉了,不再给我讲故事,不再陪我玩耍,甚至说话都会很少很少,这么多年,我几乎都没有见爹笑过。在我九岁那年,爹将我从皇宫里搬了出来,独自安排在剑窟之中。那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每天除了一个哑童定时定点送饭送菜之外,我再也接触不到任何的人,即使是想说话了,我也只能对着铜镜,然后傻傻的自己跟着自己说。我知道爹是为我好,爹这么做是在为我营造一个练武修行的环境,可是我不想练武,我不想成为什么武林高手,我更不想一个人住在冷森森的石洞里,我只想能够天天和爹在一起。我已经没有娘疼了,不能再没有爹爱呀,于是我就会和爹哭闹,争着吵着要回宫里住,每次爹都不说话,总是紧绷着脸,我知道我惹爹不高兴了,我不想惹爹不高兴。爹总是很忙,有时一个月难得来一趟,每次来,爹都会检阅我的武功,为了让爹高兴,我会把所学到的都尽量展现在爹面前。一套剑法我不用十天就学会了,爹当然很欣慰,但从来没有表扬过我。自此之后,我慢慢发现,接下来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爹都不会再来剑窟了,可每当我练得不好的时候,爹隔三差五就会过来一次,又是为我示范又是对我指点。我逐渐发现了爹这种规律,于是在爹面前,我总是表现得很笨拙很笨拙的样子,怎么学都不会,怎么练也不对。其实那些剑法拳法我早都练得滚瓜烂熟了,只是我不敢让爹知道,否则我又会很久很久都见不到爹了。每次见我武功没进步,爹总是很生气,常常责备我不够用功,还说虎父犬子,埋怨我给他丢脸,可无论爹怎么说我、骂我、甚至打我,我都不在乎,只要能见见爹,听爹说说话,我心里就会觉得很开心,很开心。”
这一刻,他需要的只是一个听众,一个能读懂他全部心事的听众。
顾还还就是那个听众。
她静静的听着,记着,想着,未曾出一言打断,此时她不由得感慨万千,与李小枫的生活境遇相比,她实在幸福得太多太多。虽说她的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