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护何处此言!?”杜环惊道。
“六郎,人固有一死,又何必讳言。死不足惧,只是唯恐负人所托啊!”王正见幽幽长叹。
“都护,真的不需担心猛火油泄露吗?”杜环赶忙转移了话题。
“六郎,难道你以为某是效法吴起、吮疽市恩吗?”王正见有些不快。
“都护的仁心,在下从不曾有丝毫怀疑。吾只是多少有些担心利器泄露。”杜环面无惧色。
王正见满意地点了点头,笑道:“六郎,要对霨儿有信心。他拿出的东西,岂会那么轻易就被人学会呢?”
浑身披挂、全副武装的北庭牙兵在大食仆从军中冲杀之时,马璘发现,面对如此孱弱的对手,根本无需动用宝贵的猛油火。不过,对于王正见的周密安排和体恤照顾,马璘特别感动。
眼看北庭牙兵就要躐阵而过,仓促之间,大食叛军中战力最高的呼罗珊骑兵最先反应过来,他们身披轻甲、背负短矛、臂挎圆盾、腰系长刀,嘴里发出狂热的呼啸声,势若狂飙,狠狠咬住了牙兵们的尾巴。
北庭牙兵们扭身回射,箭刚离弦,呼罗珊骑兵已将手中的短矛大力掷出!
六七名呼罗珊骑兵中箭落马的同时,也有数匹北庭牙兵的战马被短矛刺中,哀嘶倒地,更有三四名唐军的铠甲被短矛刺透,倒地身亡。
见呼罗珊骑兵来势凶猛,不待马璘吩咐,落在最后的三个火牙兵在火长的带领下,拨转马头,回身骚扰牵制大食骑兵。
马璘明白,断后的三十名弟兄面对成千上万的敌军,注定要战死沙场。想起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他的眼睛里似乎落进了沙子,异常难受。
马璘在安西斥候营待了快三年,调入北庭牙兵营不过只有短短不到一年的光景。可他时常觉得,似乎已经在温暖和谐的北庭牙兵营待了许久许久,而在安西斥候营的经历,不过是场遥远的模糊的梦。
大半年来,马璘已经和牙兵营的弟兄们混熟,无论是略显马虎的陈队副,还是机灵话多的瘦猴,都和他关系好得不行。
不少年轻的牙兵都是孑然一身,无牵无挂,操练、出勤之余,马璘就就常召集他们在一起喝酒聊天。
牙兵们对箭技高超、作战勇猛的马璘也格外敬服。因此,脾气略显暴躁的马璘,在北庭牙兵营中如鱼得水,过得特别舒心。
如今,陈队副跟随王勇,留在碎叶城中保护怀远郡主;瘦猴则紧跟在马璘马后,一同前往拓枝城求援。而另外三十多名熟悉的弟兄却马上就要葬身在怛罗斯城外,横死在大食军的短矛和弯刀之下。
想到此处,马璘心如刀割、怒气冲天。可是,他不能回头,更不能调头冲杀。他和剩下的弟兄们,肩负着为北庭军求援的重任。沉甸甸的责任、数万大军的生死、整个战役的胜负,都不容他任性放纵。
“驾!”马璘双腿发力,猛夹飞霜的腹部。飞霜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愤怒,长嘶一声,逐日追风一般飞驰南下。
在他身后,羽箭和短矛的破空声此起彼伏、大唐横刀和大食长刀的碰撞声叮当不停。一炷香的功夫后,依稀传来烈火焚烧的味道。马璘明白,三十名弟兄点燃了随身携带的数袋猛油火,和敌人同归于尽了。
马璘带领剩下的六十余名牙兵,刚杀透大食仆从军的阵列不久,被三个火的兄弟阻挡了片刻的呼罗珊骑兵,就又咬了上来。
从去年九月的碎叶大战以来,马璘先后和呼罗珊骑兵接触过数次。他十分清楚,呼罗珊骑兵甲轻马快,冲刺起来疾若闪电。北庭牙兵所骑乘的突厥马,长于耐力,短距冲锋却要比大食马逊色不少。
若是率军厮杀,马璘自会冥思苦想,找出有利于发挥突厥马耐力的战术,以抗衡呼罗珊骑兵。
可此刻,北庭牙兵急于尽快南下拓枝城求援,根本没有可供回旋和消耗的时间。而身后的追兵,不仅数量占优,更兼能征善战。
马璘曾集中所有牙兵的猛油火,放火烧退了追兵一次,让呼罗珊骑兵折损了一百多人。
可是,训练有素的呼罗珊骑兵在火熄之后,就又像敏捷的猎鹰一样,迅速追杀上来。
无奈之下,马璘只好忍痛采用添油战术,一次次派出数火牙兵,调转马头,前去骚扰和阻击呼罗珊骑兵。
所有牙兵都明白,负责断后则九死一生。但是,临别之际,年轻的牙兵们高唱赳赳秦风,慷慨赴国难,视死忽如归,他们坚毅的脸上并无一丝惧色。
牙兵的数量越来越少,当踏入崎岖山路时,已然只剩十余人了。而呼罗珊骑兵在损兵折将之后,杀意更盛,依然紧追不舍。
马璘咬着牙瞥了眼紧跟在身边的瘦猴,将两日来一直紧紧背在身上的牛皮袋取了下来,递向瘦猴:“瘦猴,从地图看,此地距离拓枝城不过一百余里了。你再挑个弟兄,选四匹马,你们两人赶紧去拓枝城面见高仙芝。”
“校尉,还是你去吧!安西军的人大多都认识你,飞霜跑得又快,所以都护才选择让你带队求援。我和弟兄们负责为你断后!”瘦猴毫不犹豫地将牛皮袋推了回去。
“呼罗珊骑兵太多了,不是小看你,但我留在这里,肯定能比你多杀几个敌人,替你多争取点时间。前面基本都是山路,树林也多,有我守在这里,你们应该能够借助地形的掩护,安全抵达拓枝城。”马璘再次将牛皮袋递出。
“山路?”瘦猴看也不看牛皮袋,只是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