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宁欢想,现在是上旬,商行的事儿恐怕不少,便推辞了。唐音也不强求,反正大家住得近,有的是机会聚在一起。
此时,天空竟飘起小雨,瑟瑟冷风一阵阵刮来。眼看着雨势越来越大,所有人只能回一层厅堂躲避。
沈宁欢在窗边往湖心眺望,绵密的细雨已经变成倾盆大雨,湖面上白茫茫一片,颇为壮观。还有不到一刻的时间便抵达码头了,许多人面露焦急之色,不用说,肯定是没带伞的。
也可以乘轿子走,但此地的规矩和荣锦街一样,下船的一段路是不允许停轿的,所以还是得淋些雨,穿过码头,上了大街再喊轿子。
沈宁欢一向准备充分,伤药也好,伞也好,都带得齐全,但料想唐音她们没带。
她忽然回头对沈瑄说:“哥哥,伞给苏棠她们吧?”沈瑄明白妹妹的意思,毕竟只有几步路,他可以拿外袍替她挡一挡。
正说着,游船已经缓缓靠岸了。
据说“皇上”怕大家不自在,船刚靠岸,便神不知鬼不觉先行离开了。至于佑王的行踪,尚不明确。
“皇上”一走,气氛果然自由了很多,人们各自聚在一起低声商量着,此后便三三两两共一把伞下船。
沈宁欢在出口不远处的木檐下躲雨,等着哥哥,也不知沈瑄怎么糊弄,大概骗唐音她们伞有多的,总之她们没有推辞,欢欢喜喜接下,先一步走了。沈宁欢看她们的身影越来越小,放下心,又回头寻哥哥的踪影。沈瑄似乎碰见了之前谈过生意的老板,正在寒暄着。
这时,码头偌大的空地中央悄然停了一乘轿辇,镶金嵌玉,格外华贵,因为这里是不允许停轿的,因此它的出现便显得尤为突兀。沈宁欢不经意扫了一眼,觉得不对劲,又立刻回头去看。
眼神惊恐,像看鬼一样。
她当然认得这是哪位的轿子。
有人又在肆无忌惮破坏规矩!
“走吧。”身侧的人撑伞而来,声音温润。
沈宁欢以为自己听错,一想起他,怎么声音都来了?她回头,正正对上那双清冷的墨瞳。
他撑一把油纸伞,立在自己三步之外的地方。微风之下,他的发丝轻轻拂动,朦胧了如诗如画的眉眼。挺拔的身影被细雨模糊,仿佛融入这远山烟雨之中,成了一幅清远悠然的水墨丹青。
方长弈不待她回答,直接牵住她的手下船,顺便和其他人示意免礼。人群立刻变得缄默,留在船上还没走的人,自觉让开了道。
“我哥哥——”沈宁欢大惊,回头四处寻哥哥的身影。
“他也有伞的。”方长弈的意思是派人拿伞给他了。
沈宁欢哭丧着脸,她哪里是这个意思,她要和哥哥一起走啊!
“宁欢。”方长弈转而与她十指相扣,把伞向她倾斜过去,平静道,“其实早晚你也要来的,倒不如今日就随本王回府。”
开什么玩笑,沈宁欢根本不想理他,边走边回头看,见哥哥也撑着伞随后而来,总算放心。
她认命地低下头,反正怎么都是回家,这人还真的能把自己绑去王府不成?
方长弈在轿辇前停下,和旁人吩咐着什么,随后,轿夫和管事们一齐点点头。
雨势更大了,一丈外的身影都有些模糊。沈宁欢依稀看见一个腰佩短刀,衣着精干的男子从雾蒙蒙的白雨中走来。他步伐极稳,却悄无声息,脚步在雨水中几乎看不见痕迹和涟漪,待走近了,依稀能看见他衣袖上的蟒纹。
这类打扮沈宁欢虽见得少,也模模糊糊明白是宫里很厉害的侍卫。
男子和方长弈稳稳当当行拱手礼,沉声道:“世子已经在回宫路上了。”
意味不明的一句话,没有缘由也没有下文,她听不明白。
“好,就来。”方长弈略笑,沉吟片刻,悠然叹道,“皇兄真是善解人意,这是特意留了时间给我?”
男子也失笑:“皇上的确说过的,世子他孤家寡人一个,不像王爷……”
话未说完,男子若有似无打量了沈宁欢一眼,心想道皇上的确体贴入微,船一靠岸就把世子给带走了,却还留时间给王爷“交代后事”。
“稍等片刻。”方长弈微微颔首。
沈宁欢完全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只见方长弈又转眸看自己,目光静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