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的拳馆中,武术学员们仍然如以往一样虎虎生风地练习着各路拳术、器械。
阮方一脸沉静地坐在演武厅正厅之内,默默地读诵着手中的一张细窄纸条,这是来自京都的消息。他身后,有两名隐在阴影中的蒙面影卫静静伫立,面前又有两名青衣奴仆正在等候他的吩咐。
阮方的手边香炉里燃烧着一炷香,他似乎是对那张纸条完全看入了神,直至香烟燃尽,才终于从纸条上将目光挪开,轻叹着问道:
“七娘何在?”
他身前的两人立刻分出一人来,转身去寻阮七娘。
此时的阮七娘,一身简朴的蓝色粗布衣服,脂粉不施,脸上也不知涂了些什么,微微发黄,就像是重病中的女子,年龄瞧着比之前大了足有十岁,与之前那个青春俏丽的阮七娘判若两人——这自然是影卫组的易容高手给她做的伪装。
见到阮方,阮七娘脚步轻盈地上来向他施了一礼,笑吟吟地道:
“大哥唤小妹何事?昨日花朝节,大哥可曾去太守府见到文王殿下呀?”
“大哥说哪里话,小妹昨日不曾见到大哥,还是担心大哥的安危呀!”
“罢了……”
阮方的目光扫过她即使做了伪装,仍然不失清丽的容颜,默了一默,才将手中的纸条递给了她:
“你自己瞧一瞧吧。”
阮七娘接过纸条只看了一眼,原本红润的嘴唇便失去了血色,笑意全失。她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向阮方,颤声道:
“这,这真是阮娘娘的意思?!”
阮方瞧着她默默点了点头。阮七娘身子晃了晃,本能地伸手抓住阮方的衣襟保持平衡,语气急促:
“……大哥,大哥救我,救救小妹!”
阮方扶住了她,朝着自己左右使了个眼色,让他们退下,才凝声道:
“七娘,为今之计,你绝对不能应允娘娘的要求进宫去!”
阮七娘已经乱了方寸,胡乱地点着头:
“这个自然,小妹省得,小妹决计不会进宫……”
“好,那么接下来,你听我说,要脱身不是没有办法……”
兄妹二人在房内窃窃私语,半晌方散,阮七娘自阮方处出来后便急急回了自己的房间,直至一个时辰以后午餐时分也不见外出,再有人去寻她时,却发现已然是人去楼空。
…………
灵泉边,因为已经有了多次左眼“见鬼”的经验,曼曼没有惊慌,而是第一时间举起了自己的法宝细拐杖,沉声喝道:
“你是谁?!”
闯入曼曼左眼的是一道散发着绿意的灵体,只能看出是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头快要垂到胸口,因而乱发盖住了她的大半张脸,隐约能看到她的嘴似乎忘记了合上,一直怔怔地半张着,足尖离地半尺漂浮而立,呈现出一种风一吹就要飘散却又始终没有散开的诡异状态。
曼曼飞速地思索着这会是什么人,因为自己左眼可以见到灵体的缘故,她这次扩建院子分外小心,凡是高过一人的树木全部以挖坑移植的方式挪移,又屡次嘱咐各位建筑工多留意挖开泥土的时候将那些不小心挖出来的蚯蚓蜗牛等尽量保护生命——自然,这很不现实,所以曼曼之前动用了土地公的灵杖,嘱咐各位居住在土地间的生灵来了一次大搬迁,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曼曼家的扩建,对土地和整体环境的影响绝对是最小的。
…所以……这道孤魂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那道痴痴呆呆凝立漂浮着的幽魂听到曼曼的询问,好像略略回过一点神来,抬起了眼睛向曼曼看来。
一人一灵互相一对视,却是齐齐一怔!乱发遮盖下的这道幽魂有着一张圆圆的脸孔,青涩的表情,分明是曼曼所认识的一个熟人——简红菱的侍婢坠儿!
曼曼“啊”的叫了出来,惊奇大于恐怖地问道:
“怎么回事?!你怎么,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坠儿却反而比她更惊诧,灵体猛地向后飘了好几尺,才讷讷道:
“你,你能看见我?!”
曼曼想了想,也不瞒她,点头道:
“是,我左眼可以看到一些灵体,你究竟出什么事了?”
“……你可以看见我,真的吗?哈哈……那,那是不是你可以把我的冤屈告诉别人,替我报仇?!”
坠儿怔了一会儿,原本青绿色的脸上渐渐浮出惊喜之色来,盯着曼曼喃喃道。曼曼的脑袋上滚落了几根黑线,挥手道:
“这么说你是被害的?”
“当然!那个人……”
坠儿说着,浑身都抖了抖,她回忆起了那个黑装高大的男子,惊恐涌入她的眸子:
“他……他就那样忽然冲进红莲彩舫,拿刀劈伤了几个舞姬,问出了我的下落,然后,然后就把我绑了到这里来……好可怕,好凶!我没见过那么凶的人!”
她一边喃喃地诉说着,一边颤抖,眼神惊恐到了极致。
曼曼拧起了细眉:
“冲进红莲彩舫,拿刀劈伤人?!他怎么敢这么嚣张,这人是谁啊?!”
坠儿讷讷地想要回答,却忽然瞪圆了眼睛,手伸出来指向曼曼身后,无比惊恐地道:
“刀,刀!杀死我的刀!啊啊啊!!!”
曼曼猝不及防,被灵体发出的尖叫瞬间冲击到了脑海,不由捂着耳朵往下一蹲,埋怨道:
“哎哟,真刺耳,你,你别叫了行吗?!”
呜!一道刀光瞬间从曼曼的头上划了过去,将她发髻上的月季一下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