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倾泻进来,洒在来人的身上,来人逆着光,凤宿只能隐约看到来人的身形。
薛少瑾也愣住了,自己找了半晌的人,就这么猝不及防的出现在了自己眼前。
薛少瑾压低了嗓音,声音透着一股子阴沉,缓缓道:“殿下,别来无恙啊。”
原本混混沌沌的脑子彻底清醒了,似是被一桶冷水泼下,原本燥热的身躯瞬间凝结成冰,凤宿愕然的睁大眼,错愕的望着薛少瑾。
薛少瑾不是死了么?
薛少瑾走上前,凤宿下意识的后退一步,这时候凤宿才看清,薛少瑾的脸上戴着半扇面具,使得他整张脸都显得戾气深重。
“殿下看见我很意外?”薛少瑾笑道。
快吓死了。
凤宿心道。
他现在整个人浑身虚软,觅雪下的药分量太重,药性愈来愈烈,凤宿难受极了,却只能强撑着不让薛少瑾看出异样。
薛少瑾是怎么知道自己在乐城的?又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太蹊跷了。
薛少瑾没有发现凤宿的异样,伸出手来,凤宿下意识的又后退一步,然而薛少瑾却只是缓缓摘下了面具——
他的右脸上,布满了深深的伤疤,笔划齐整的组成了一个丑陋的“罪”字。
湘嫔的剑术确实技艺精湛。
“湘姨送给我的,熟悉吗?”薛少瑾冷冷道。
黥面是对犯了重罪的奴隶施展的刑罚,对人来说是莫大的耻辱,薛少瑾当日被人救回去便立刻崩溃。
“你知不知道因为这个字,我被多少人嘲弄耻笑?”薛少瑾咬牙切齿道,“我日日夜夜寝食难安,就想着怎么报复回来,终于让我抓到你了。”
“当日我所言句句属实,我怎么会想要杀你?凤怀城一直不信任我,所以才派我去宫门口追杀你,试探我的忠心,我的副将是他的眼线,我名为统领实为傀儡,只要我稍有异动,副将便会立刻杀了我。”
凤宿愣住了。
“当日在宫门外,我假意杀你,实则是想伺机偷袭副将,我当时想,别的我都不管了,我带着你逃。”那日接到凤怀城命令的时候,他满心都是错愕。薛家听命于凤怀城,因此这两年来,他不得不疏远凤宿,可是如果要让他杀了凤宿,这是薛少瑾万万不愿意的。
人生种种,俱是身不由己。
于是薛少瑾在去往堵截凤宿的路上,脑子一热想到一个恐怖的计划——他要带着凤宿逃。
别的他都不管了,去他的忠于其主听命其事,他不想再身不由己了。
可是湘嫔的到来打乱了他的一切计划,他对凤宿跪地求饶,祈求凤宿信他。
凤宿对湘嫔说,“放了他吧。”那一刻他的心里的欣喜的,这代表凤宿还愿意相信他,可是待他转身逃跑之后,刺进背后的那把刀却提醒了他,凤宿打算杀了他。
“我薛少瑾哪一点对不起你?你明明说过放我走,为何还要杀我?”薛少瑾嘶声道。
他在被救回来的那一刻,终于意识到自己当初的想法有多蠢,他当时就应该速战速决,砍了凤宿的人头,交给凤怀城。
人生种种,本来就是身不由己。
于是薛少瑾笑了,“不过也好,你那一刀,终于让陛下信任重用我了,这也算是,有舍有得。”
说着,薛少瑾拔剑出鞘,月光映得剑身雪白,闪烁着璀璨的亮光。
凤宿不可置信,只觉得可笑之极,“我能知道当时你怎么想的?若是你没有这一念之差,我岂不是命丧你手了?”
“事到如今你还在给自己找理由!是,你一直无辜良善,恶人全是我来做!是我先对你不住,你不知情,所以才对我下杀手?”薛少瑾怒吼道。
“早知如此,当时便应该杀了你。”薛少瑾阴森森道。
凤宿依然浑身虚软,步子打了个跌,面上强撑着从容,冷冷道:“说白了不过是两边摇摆不定,自己弄了个里外不是人,你若当时真想救我,一早便该出手,还用等得到将我砍成重伤?”
这句话仿佛一把利刃,直击到他的内心,将他的心思全部剖开展现出来,薛少瑾浑身一震。
——凤宿说的没错,他那日奉凤怀城旨意去杀凤宿,一路上确实在摇摆不定。
他一方面不想杀凤宿,想不管不顾的带着凤宿逃;另一方面,却又觉得此举太过破釜沉舟,他带着凤宿逃了,薛家可就全完了,为了一个凤宿,值得么?
他浑浑噩噩,前半辈子总是听命于人,他想经商,父亲不让于是便不敢再提,他想做凤宿的伴读,父亲罚他在祠堂里跪了一夜,于是便不敢再说,甚至隐隐的疏远凤宿。
他觉得自己是对的,因为他背后是整个薛家,牵一发则动全身,所以他不敢任性。
是以,当日他一路上都在摇摆不定,到底是杀凤宿?还是救凤宿?值得吗?救得了吗?甚至在凤宿将死之际他仍然在摇摆不定,直到湘嫔赶来。
湘嫔在他脸上刺的字,还有背后的那一刀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