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回见他吃得狼狈,笑的不能自已,“你不会没吃过瓜子吗?”
花明绿袖抹了下鼻涕,“曾经见过,但没吃过。”
顾回从随身荷包中掏出一把瓜子,一颗一颗放在嘴里慢慢嗑起来,齿颊留香。
“你有没有带钱?”花明忽然问道,“带足够多的钱。”
顾回按了按刚塞进怀里,还没捂热的银票,道:“我只带了二百两,够不够?”
花明道:“做娶亲彩礼可够?”
顾回吐出瓜子皮,手舞足蹈,“像我们家这种公侯之家,嫁娶没有几万两是不行的;官稍小些,比如六部那些人,几千两银子就可娶到家世门第不差的女子;再往下,依次递减。”
花明问道:“贫民之家呢?”
“有多贫?”
“卖女儿还赌债的那种。”
顾回大笑起来,“那种不用钱,只需带几名府卫吓一吓那贪财的父亲就可。”
花明凝神想了会儿,摇了摇头,“不可。卖女儿还赌债已是人间凄惨事,咱们又怎能雪上加霜,强取豪夺?如此与那趁火打劫的人有何分别。”
顾回所住院子出门便是花园,各色鲜花在闷热夏季争奇斗艳,一人高的花丛中蜿蜒露出几条铺满鹅卵石的羊肠小道,花明虽有当归指路,终归走的小心翼翼,生怕行差踏错跌个跟头。顾回在他右边也放缓脚步,保持与他一样的速度。
顾回随手摘下一朵红艳艳的月季,放在鼻尖嗅了嗅,香气浓郁,刺激得打了个喷嚏,才揉着鼻子问道:“咱们?你要带我去干嘛?”
花明的回答甚有韵味,“积德行善,将来好消减罪孽。”
出了府门,下人早备好车马,花明小心翼翼坐上马车,惹来顾回一阵嘲笑,“看你上车时东摸西碰,明明矮凳就在前面,却不肯抬脚,非得磕碰一下才踩上去,莫非你是一个双目不能视物的瞎子?”
此话一出,腰间当归立马挺身,随时准备打架。
花明装作理了理银色丝绦垂下的穗子,将它杀气灭去。
“也许,我真是个瞎子。”花明既没肯定也没否认。
车夫在外问道,“小侯爷要去哪儿?”
顾回望着花明,花明轮指算了一下,道:“城南张家村,门口有颗桃树的那家便是。”
话说捕头张仲欢天喜地回家后,将路遇神仙的事一五一十说给母亲听,张母最信鬼神,听了便丝毫不疑,只每日沐浴焚香,站在门口桃树下等候。
张仲见母亲信了,方告诉隔壁王姑娘,王姑娘自度家父德行,不信会有神仙帮忙,若真有神仙,她母亲不堪父亲赌博,改嫁离去时,整日跪在城隍庙前苦苦哀求为何还未能改变结果?
她依旧含泪准备嫁妆,父亲依旧三更半夜醉醺醺回家。
这日,她犹在家中对着红嫁衣流泪时,听到外边车马声喧闹,她们这等小村落,能有头耕地老牛就不错了,何时来过驱车而至的富豪乡绅?
莫非真的有神仙下凡?
王姑娘提起深色罗裙来到门外,但见两位神仙身姿的公子哥从马车上下来。
先下来的那位云锦蜀缎,灿若朝霞,带着十分纨绔气,右手执扇,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后边那位略矮些,绿衣玉冠,腰间银色丝绦随着步伐前后荡漾,嘴角挂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笑,和蔼但不可亲。
花明万般小心才下了马车,冲着桃树下桃叶落满身的张母笑道:“张兄可在家?”
头次见这般俊秀神采的张母,毫不犹豫的相信他们便是来成全孩儿姻缘的神仙,就要匍匐在地跪拜时,被顾回拦下。
“老人家,我们就是来玩的,您无需如此。”
张母历经岁月的眼里流出浑浊泪水,边擦边道:“今日衙门里有事,他天还没亮就赶去了。”
花明垂目卜卦,原来是位老婆婆买菜被人坑了几文钱。
花明微不可查的甩了甩宽大袍袖,像一阵微风吹过,可当归知道主人在施法把张捕头带回来。
不出片刻,张捕头就跑了回来,看到躲在柴门后够头看的王姑娘,挠头憨笑两声才上前见过两位客人。
花明二人被请进院,一人一个小板凳,围坐在天井中的小圆桌旁,喝着略带咸味的粗茶,说明来意。
顾回仿若世外人,继续磕着瓜子,不过他是看不上这里茶水的,瞧着便浑浊不堪,更别说那刺鼻的味道了。
张仲垂头丧气道:“她爹爹肯定不会同意的!”
花明抿了口茶,笑道:“我只问你一句,要不要娶王姑娘?”
张仲脸颊炽热,道:“我第一次见她时,便发誓这辈子非她不娶!”
张母狠狠拍了一下儿子背,训斥道:“没大没小不知羞!”
少女的笑声隔着半腰高的院墙传来,花明、顾回皆笑笑不语,当归则老脸一红,用只能花明听到的密语说道:“千年前我也曾化身为风姿翩跹的少年,迷倒万千少女。但我本性纯良,任他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我看上了一位姑娘,不如主人好看,更不如灵清仙君空灵,她的手因常年拿锄头而磨出层层老茧,但她包的粽子好吃极了,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粽子。”
“后来呢?”花明问道。
“后来她死了。”
花明默然。
当归又感慨了一句,“有心上人真好。”
顾回侧眼瞧着花明神色古怪,寂寂无语,便笑着对张母二人说道:“我们今天来就是帮你们的。”从怀中拿出一沓足够多的银票,啪的摔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