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回道:“你们这种山间修行人,不问世事。可终归时移势易,现在与以前不同了!”
一千年了,当真不一样了。
花明赞同道:“也是。”
☆、天命无常
顾回与花明走在前面,陈玉小姐被她的丫头搀着慢慢行在后头。
当归边看周围景色边对花明叹道:“千年不见,人间竟已繁华至此。”
花明道:“怎么最近有这样多的感慨?”
当归道:“大约是想一千年前的粽子了。”
一架拱桥立在不宽的小河上,挡住众人去路,顾回不紧不慢走在他旁边,陈玉小姐哎呦几声,叫道脚疼。
花明对旁边的顾回道:“陈玉小姐从小娇生惯养,哪走过这样多的路,你去背一背佳人,再不济扶一扶,关怀一下。”
顾回羞着脸背起佳人,佳人瘦弱,不用费大力气,他背起来还算轻松。
当归艳羡道:“真是才子佳人一对野鸳鸯。”
“什么野鸳鸯,注意措辞!”
头次被训的当归气呼呼不再指路,花明扶着桥栏装作欣赏美景的模样走的缓慢,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在下最后一阶台阶时一脚踏空,眼看就要跌倒地上。
顾回甩开陈玉小姐搭在他手臂上的手,眨眼便做了人r_ou_垫子。
花明以一种非常不雅的姿态跌到顾回身上,额头重重撞在他下巴上。
陈玉小姐则被顾回甩到了河里,她家丫头哭着喊救命。
花明一个转身躺到地上,摸着疼痛的额头,急道:“快去救陈小姐!”
顾回二话没说跳到河里把陈玉小姐救了上来,可怜一位倾国倾城的佳人,此刻被吓得小脸苍白,嘴唇直哆嗦。
花明道:“要不你先送小姐回去,我在这儿等着你。”
顾回犹豫再三,终于同意。
花明颓然坐在台阶上,当归自动化为眉目清秀的白衣公子,在他身后又是捏肩又是捶背,一时马屁的不得了。
司命星君看他养的凤凰,当归,甚至那几只仙鹤,恨不能从头到脚一身雪白,化成人形又都是白衣飘飘的俊逸公子哥,曾当着众仙的面打趣他,说:“天上人间再没有贤弟的喜好好琢磨的了。倘若某日某人看上贤弟,只需一身白衣,长得清俊些就能八九不离十。”
一众花红柳绿的仙人交头接耳,花明看得眼疼。
“当归,如果给你一次做人的机会,你最想要什么?”花明忽然开了口。
当归皱起眉头,想得十分认真,“老婆孩子热炕头,然后平安一生。”
花明摸着袖中玉镯,眼睛望着远方,道:“当年我也是这样想。”
世事弄人,他成了仙,纵得不老长生,却再难体会在冬天捂热被窝,夏天打把蒲扇的简单快乐,有的只是在无边岁月里的煎熬。
所以他要给顾回所有的一切,满足他所有要求,给他世界上无人能企及的快乐,不教他受生死离别求不得之痛。
这全当他前世为自己而死的报答。
双手不停的当归自然知道他心中所想,一千年,足够了解一个人,一个仙,或者一个妖。
他与花明的了解是建立在生死之交上的,当年那位送粽子的姑娘死后,他便自暴自弃为祸乡里,被花明带出泥沼,免受雷霆之罚,并在花明升仙后承诺机缘到了自会给他一个正果。
人都是有感情的,妖也不例外。
在琼花宫的一千年里,花明不争不抢,在宫中养花养鹤,还救了只骄傲的凤凰,是天上第一个散仙,就连琼花宫宫主还是他厚着脸皮自称的。
花明最怕欠债,凡是欠了的,都会拼了命的还。
当归记得凤凰初来琼花宫时,常常在天庭惹是生非,不是偷喝谁家的琼浆玉液,就是偷吃王母亲手栽植的蟠桃。花明知晓后总是提上几坛花雕游走各处赔不是。
毁掉的东西贵些,他就多拿几坛。那些时日,花明不是在酿酒的路上就是在桃花树下埋酒的路上。花明那时才六百多岁,对于当归这个千年蛇j-i,ng来说,实在是孙子辈都排不上。而通过那些事,当归对这个年轻人生出无限敬意,一种对天君都不曾有的敬意。
天庭大部分都是天生仙体,只有花明做过凡人,会酿凡间的酒,会想念凡间的一切。
所以,哪日花明不痛快了,就会拉着当归坐在凉亭下喝酒,直喝的烂醉如泥,还不归去。
花明酒量差,号称“三杯倒”,每每醉后必拉着当归的白袖,收了平常戴在脸上的笑容,生出无限愁意。
私自下界,老蜈蚣偷走了他的双眼,花明既不抱怨也不恼,当归曾偷偷问过他,花明只笑道:“我比那些天生目盲,不得见万千世界的人要幸运得多,为何还要抱怨?”
想至此,当归手下力道重了些,疼得花明倒抽一口冷气。
月光倒映小河里,伴着哗哗的流水声,因着七月初七的好日子,一对对佳侣漫步岸上,小河中央倒映一弯残月,竟似某位文豪笔下的桃花源。
当归刚要把这美景形容给花明,就见小河中央月亮倒影处幽幽冒出一只蓬头水鬼,舌头垂至肚脐,左手拿菜刀,身体被水泡的涨了好几倍,像根黑色柱子直挺挺立在河中间。花明也感觉到了这股妖气,迅速喊了声当归,当归立马化做白绫飞向小河。
那水鬼舌头陡然变长,发出怪异苍凉的笑声,想将桥上两人卷入腹中。
当归飞速将刚刚行凶的舌头还没来得及收的水鬼卷到岸上,花明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