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竹本想在说些什么,但当他看着姚凌云的脸,却又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因为对方的眼,澄澈通明,好似他只是在陈述一件在寻常不过的事实。
修竹,本名陆恭行的修竹,也只能奉天之命,点到即止。
“也罢,这是你的人生,你觉得值得便好。”
☆、不入虎x,ue焉得虎子
时正午,乌云遮日,天候y-in沉,雨,将下未下。
书房内,燕昱正伏在案前写字,一笔一顿,一顿一停,桌旁一角,茶烟袅袅上升。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直至烟痕无终,茶水冰冷。
屋外忽然有脚步声传来,不出一会儿,便有人敲开房门进入。
步入室内的人,在燕昱身前一丈远处停步,躬身唤道:“殿下。”
燕昱搁笔,抬首,见是管家亲来,一怔,虽未置一词,然视线已带着疑惑看去。
管家再向前走近了几步,小声道:“是那位来了。”
燕昱闻言皱眉,下意识向窗外看去。
林木含翠,烟水茫茫,窗户外面,不知何时竟下起了小雨。
雨打窗檐,沙沙作响,透过半掩的窗子望去,远处天空乌云密布,风涌云动,但雨势却不大,很小,极小,细碎的雨丝随风飘入屋内,落在墨迹已干的宣纸之上,转瞬消散,毫无踪迹。
然天虽y-in沉,但天光且亮,那人为何会在此时出现在此,难道……
是宫中出现变故?
想到此处,燕昱当即起身向外,朝着偏殿方向走去,他走的很快,衣袂摆动间携急风相随。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燕昱已至偏殿。
偏殿正中。
有一人背对房门而站。
燕昱进入后,挥手示意身后管家将门带上。
待屋内只剩其与己二人时,燕昱开口道:“你怎会在这个时间点上亲自过来?”
屋内之人闻言转身,拉下头上帽兜,端庄恬淡、泰然自若,面相很有亲切感,让人观之便觉怡然舒适。
是樱珠。
宁贵妃的贴身侍婢樱珠。
“计划有变。”樱珠开口,声音透着显而易见的急迫,与她的面相气质截然相悖,“近日四殿下常往宜安殿之事殿下当已知晓?”
燕昱点头,藏在衣摆下的手在听到樱珠的话时微颤了一颤,面色也染上了些许不仔细辨别就无法察觉的艰涩。
他已许久没有见过启帝,他的父亲。
樱珠说得很急,自是没有注意到燕昱的异样,见人点头,她继续道:“今日也是同样,四殿下先是去了一趟宜安殿请安,但这次不知为何为,他停留的时间特别长久,从宜安殿出来后,他便与贵妃闭门秘谈,虽不知内容为何,但从他离开芳菲殿开始,宁苏青便心事重重,陷入了惶恐,我几番试探询问,她都不曾透露只言片语,可她神情里的心灰意冷难以掩饰,她甚至又问起了二十几年的旧事。”
想起宁苏青提起旧事旧人时候的表情。
微微勾起的嘴角,略略垂下的眼帘,长长的睫毛在面颊上落下扇形的y-in影,她看着像是在笑,然实际却是陷入悲伤无法自拔,她在怀念,怀念那段已经过去的日子。
思及此处,樱珠心下冷哼了一声。
悲伤?怀念?她宁苏青有什么资格悲伤?
她一个杀人凶手,她有什么资格怀念?
滔天怒意,在樱珠的心下翻涌,可她的面上却为显分毫,依旧是带点急切的样子。
情绪隐藏的非常之好,足见其心思之深沉。
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你向燕氏讨回一个公道,这天下终将如你所愿!您安心。
樱珠面色不改,注视着燕昱,再开口道:“这阵子我也曾数次到宜安殿附近探查过,虽无大变,但从内中飘出的药味明显重了很多。”
即便心有预料,可闻言的当下,燕昱依旧一惊,目色也变得晦暗不明起来。
静默了好长一段时间,燕昱才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你怀疑,父皇身体……拖不住了?”
樱珠点头:“他早已是强弩之末,一直以药物续命,燕骁和姚孟轩的死无异于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从那之后齐御风进出宜安殿的次数明显增加了,时间也变长了很多。”
燕昱缄默未语,同时缓缓地低下了头,敛下的双眼令人无法窥见其中神色。
可樱珠却还是察觉到了。
他在伤怀,他在犹豫,亦在权衡利弊。
看着这样的燕昱,樱珠稍稍踌躇了下,但仅只一瞬,事已至此,她早已没了回头的余地,那就拿出勇气赌一赌吧,不入虎x,ue焉得虎子。
下定决心的樱珠,仿佛看不到燕昱的挣扎一般,直接开口点破了对方当下处境,咬字重如千钧。
“启帝若此时身亡,那承监国之责的大皇子,便可名正言顺的登基为帝,殿下您该早做打算。”
燕昱闻言,抬起头看了樱珠一眼,这一眼没有任何情绪流动,无波无谰的仿佛严冬结冰的湖面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