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好的青瓷杯仍旧被燕煦捏在指间,手,是宛如白玉一般的手,闻名天下的越窑青瓷被他捏在手里,竟也被衬托的有些黯然失色,直叫人怀疑这寒酸玩意儿是如何被冠上瓷中之母的称谓的。
燕煦把玩着茶杯,举止风雅,意态悠闲,含笑的眼眸透着股漫不经心,仿佛世间万物在他眼中也不过是烟云过眼一般,他闲闲说道:“她的仰仗既是二哥,那便将二哥拉下马来吧。”
慕容淮闻言一怔。
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他已足够了解燕煦,所以他知道对方此时虽然说的漫不经心,但内心是真的起了这个心思,慕容淮敛目沉思了半刻,摇了摇头,不甚赞同道:“殿下所言确实是个釜底抽薪的好主意,但眼下并无可乘之机,殿下不妨先收敛锋芒,静待时机。”
燕煦却不这么想,慢悠悠放下茶杯,泰然自若道:“等,是一种很消极的态度,在这之前我已蜇伏的太久太久,而将毕生所有的耐心尽数耗尽,从今往后,等,不再是本皇子的做事风格。”
话至一半,燕煦忽然直直地看向慕容淮,眼梢扬起,眸中乍染半分严峻,出口的声音也好似裹了一块寒冰。
慕容淮见其神色,身子不易察觉地震了一震,可他掩饰的很好,叫人看不出端倪。
“逼虎伤人才是我们的目的,眼下时机,若贸然行动,只怕逼虎不成,反被虎嗜。”慕容淮垂目思考良久,依旧摇头,坚持己见,“山雨欲来风满楼,可是殿下,这风已刮的太久,早错过最佳的下雨时机,一鼓作气,再而衰啊。”
燕煦轻笑了下,漫然道:“已经过去的时机,过便过了,我们再造不就好了?”
慕容淮闻言又是一惊。
然不待他有所表示,燕煦已再度开口道:“所谓的最佳时机除了要讲究天时地利人和以外,还要看敌方的准备如何,眼下对方毫无所备,我方好整以暇,又怎会不是时机?”说话间,燕煦漫不经意的眼中,掠起一阵冷酷的杀意,出口的声音也随之低了几分,“京师之地,虎x,ue龙蟠,惊雷既已出现,那暴雨就必得落下,而要浑水摸鱼最好的办法就是搅乱这一池春水。”
“池水既乱,自然就看不清内里情形,普通小鱼也罢,若是鱼儿足够牙尖齿利,伤的只怕是那摸鱼之人。”知晓对方心意已定,慕容淮也不再劝诫,然该有的提点,还是得说,“要对付二皇子,并非易事。”
这点燕煦赞同,点了点头,道:“虽非易事,却也并非没有办法。”
慕容淮颇感兴趣:“哦?”
燕煦挑眉一笑:“当一个人的执念,已深植心中,那只要针对这点下手,再处理起来就不会有太大的困难,甚至只要稍加撩拨,便可成就燎原之势。”
燕昱的执念啊。
慕容淮思付一瞬,问道:“殿下打算怎么做?”
燕煦突然谦恭一笑,斯文,温雅,还带了点稚嫩,说道:“这就要问慕容公子你了。”
慕容淮疑惑:“嗯?”
“你不是我的谋士吗?”燕煦眨了眨眼,冲人微微一笑,“眼下正是公子你挺身而出,为本皇子出谋划策的时候。”
比之二人初见时,燕煦清瘦了很多,就连面上的轮廓都瘦的有些变了,神色虽与以往一般无二,但整个人气质却已完全不同,不见稚嫩,变得镇定而又安静。
可这样的燕煦却令慕容淮更加侧目,他欣赏他,他也毫不掩饰自己的欣赏。
慕容淮凝目看着燕煦,含笑的眼眸顺势带上几分难辨真假的宠溺意味。
可这,不是燕煦想要从他脸上看到的神情,一愣,问道:“你笑什么?”
慕容淮依旧笑着,眸光深沉,说:“人啊,大多数时候,只有自己才明白自己在笑什么,宣之于口,就没那么好笑了。”
燕煦点头:“我也就随口一问,你不说也无妨。”微一耸肩,随后,燕煦的唇角眉角又捎上了熟悉的微笑,随意又舒展,却透着股与往昔不同的严肃和认真,“但前面的问题,我很在意。”
听闻此言,慕容淮难免有些失落,他顺势抬手将酒杯送到唇边,借此掩去唇角浮起的一抹黯淡,问道:“殿下可知,片言折狱之典故?”
燕煦挑了挑眉,示意他继续说。
“要挑起事端,不一定要亲自介入,有时候只需要几句话,甚至几趟路便可成事。”慕容淮放下酒杯,侃侃而谈道,“就如殿下方才所说的,以对方的弱点为饵,迫他动手,诱敌出洞。”
燕煦歪着头想了一会儿,眼珠转了转,问道:“可若诱敌不成,反成破绽又当如何?”
慕容淮沉吟片刻,笑着摇头:“我想,不会。”
燕煦好奇:“哦?此话何解?”
慕容淮:“这只是淮的猜测。”
“猜测不用凭据吗?”燕煦并不苟同,“慕容公子看着可不像信口雌黄之人。”
“有凭据的叫推论,而非猜测。”
“那端倪呢?”
慕容淮一笑,道出一个名字:“叶行风。”
燕煦眉间的疑问更甚:“嗯?”
慕容淮解释道:“淮在江南所识之人,乃是二皇子账下谋士,是个剑走偏锋,喜爱挑战之人。”
燕煦闻言,思索片刻,便明了慕容淮意欲表达之意。他抬目对慕容淮笑了一下,很是无奈,叹息道:“所以这个头还是得由我来起。”
“主角皆已就位,殿下既想看戏,搭个戏台,也不算吃亏,总是要出点力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