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凌云听出了他话中的微讽之意,笑了笑,故作没听懂,顺着对方的表面话意,颇有些遗憾接上:“诶,你别说,我还真有过这想法,只是在下凡夫一个,修仙是不可能了,只要死后不变鬼就满足了。”
彦清扬眉:“凌云兄也相信这世上有鬼?”
姚凌云:“彦兄不信吗?”
彦清先是轻轻笑了一声,而后叹息:“凌云兄又在算计人了,以问题来回答问题,此乃世间最狡诈的话术之一啊,寻公子作为天下读书人的典范,此举实不可取。”
姚凌云抬手摸了摸下巴,说道:“这典范的限制可真多啊,我突然不想做了。”
“……”
“我开玩笑的,你别这么看着我。”
儒雅中带点风趣,这是彦清一刻钟前对寻公子的认识。
而这个认知在这一刻的交谈中又发生了细微的变化,但彦清不愧是彦清,他很好的接受了对方这个更为豁达的性情,甚至更加欣赏。
“这可由不得你,并不是随便一个读书人都能有机会与千古一帝立约,这典范寻公子怕是逃不掉了。”
姚凌云眉峰轻扬,而后移开目光,望向光秃秃的梅林,仿佛低声曼吟一般地说道:“我自然要信,鬼神鬼神,既有神又怎会无鬼?”身上的酒气已完全被夜风吹散殆尽,姚凌云迎着漫天星辰,回首笑道,“大襄每年都会举行祭天大典,天子祭天,祈求皇天后土庇佑苍生,你我既入朝为官,自然当以朝廷的信仰为信仰,若非满朝文武万众一心,又何来天下的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目光不期然地遇上一双眼瞳,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想来不过如此,彦清微微怔了怔,随即唇角勾起,带出一个微笑。
“听君一席话,受教。”
姚凌云正准备开口,一道突兀的声音突然传入。
“寻公子。”
姚凌云闻声侧目,来者是燕辰身边的一个小太监,不由问道:“何事?”
小太监一一对二人行礼,躬身道:“公子离宴迟迟未归,大殿下甚为担心,故而派奴才来看看。”
姚凌云有一瞬惊诧,竟很久了?
“大殿下吩咐说今夜,公子。”小太监顿了顿,满脸笑道,“和探花郎都是主角,不可缺席太久。”
能在大殿下的身边脱颖而出的人,果真各个不同凡响,这小太监也是人j-i,ng啊,彦清心下感慨。
姚凌云不声不响,本想趁众人都没注意到时,悄无声息地回到座位上。
距离位置几步之遥,宁王燕骁突然执杯揶揄道:“寻公子作为这琼林宴的主角,却悄悄离席,迟迟不归,该罚。”
宁王看似昂然自若,不甚在意,然出口的声线洪大,在座之人都听得明明白白。
姚凌云离开位置,其他人自然都看在眼里,只做不知而已,经宁王这么一说,众人也不好装瞎,纷纷侧目而视。
姚寻见状,心下一叹,有生以来第一次产生了一种名叫做落荒而逃的冲动,但他到底没有逃走,快步回位,一手执杯,一手握壶,不出一会儿,满满三杯酒,尽数下肚。
“王爷说的是,我认罚。”
“好。”燕骁放下手中酒杯,鼓掌,扫视而去的目光,状似无意地擦过不远处的姚孟轩,笑道,“寻公子好酒量,可比你父亲强多了。”
听宁王提及姚孟轩的酒量,众臣无不笑出声来。
右相一杯就倒的酒量和他的治国学识同样,天下闻名。
姚孟轩只皱了皱眉,倒也没说什么。
没等姚凌云再打太极,一旁安静坐着的燕煦突然开口道:“看寻公子这架势,想必还能再喝上三百回合。”燕煦嘴角含笑,明若星辰的眸子眨了一眨,恍如一个稚气未脱的孩童般,“诸位大人你们不行啊,平时写诗作曲比不过寻公子也罢,这喝酒也不如他,那也太说不去了吧?”
燕煦此言一出,群臣纷纷不服,各个都拿起了酒杯。
于是乎,折返酒宴的姚凌云又被众人拉着灌了好几轮的酒。
燕煦心情甚佳,含笑围观。
☆、醉鬼才子
酒宴结束后,被灌的有些不知东西南北的姚凌云,当夜,留宿东宫。
特别嘱咐了姚凌云一阵之后,姚孟轩才起身从宴会上离开,此时散场的人也已走得差不多了,姚孟轩行走在出宫的长廊上,脚踩木廊的回音细碎而低沉。
彼端,宁王燕骁正踏步从另一条曲折的回廊上缓缓向姚孟轩的方向汇合。
两条岔道的尽头,大襄王朝名动一时的将与相,狭路相逢。
姚孟轩目不斜视,仿佛眼中无物般,直直向前,视若无睹。
宁王亦同。
二人相距半丈,比肩而行,沉默许久,燕骁先行出声道:“姚相。”
姚孟轩:“王爷。”
两句称呼,所落下的是一条泾渭分明的界线。
不可逾越。
燕骁淡然一笑,仿佛他两不过是最普通的同僚一般,出口恭贺道:“宰相家中出状元,寻公子此番不负众人期望夺下状元的名头,本王再次恭喜。”
“王爷客气了。”姚孟轩亦淡淡接上。
夜色沉沉,子时已过,所有繁华散去后,本热闹非凡的内宫,也犹如这夜色一般沉寂,没有灯光,唯有月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