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开始渐渐深沉,在昏黄的灯火里慢慢地包裹了整个石沟村,到处都显得安静祥和了,唯独招待田驴儿的这一家人里,气氛显得有些暧昧,不,甚至说每一个人的意图有些模糊。
他们依然将田驴儿看做座上宾,热情而客气,礼貌而寒暄,这倒让田驴儿有些不知所措,进退两难了。是一步到位立刻跪倒磕头喊对方为岳父岳母,还是以退为进转身离开以此逼迫对方女子出来见面?田驴儿在内心里抓耳挠腮衡量了一番之后,无计可施,可恨的是,自己不是孙悟空,不会七十二变,更不可能钻到谁的肚子里去,看清对方的真实意图,所以,只好耐着性子悠悠地谈天说地,消磨时间了。
“叔,今晚,天气不错啊?”
“是不错”
“叔,今晚,我睡哪里?”
“睡炕上”
有问有答,也相当于礼尚往来了,但问题在于,田驴儿投出去的石子,不是丢在水面溅起了水花或者引起了波澜,而是彷佛丢在了一大团棉花上,被吞没地毫无声息了。田驴儿本能地感觉到整个屋子里谈话的气氛越来越怪异了。
不同寻常!田驴儿在内心里几乎已经肯定了自己的推测。他断定,这家人的女子要么其丑无比外加缺胳膊少腿属于残疾,要么非聋即哑智力存在缺陷,至少不应该是个正常人。他听说过在像老家农村的一些地方,有些实在娶不上媳妇的老光棍,总是会将那些又聋又哑甚至生活不能自理的智障女子领回家,组成一个家,并且让她为他生儿育女。自己今晚八成也是遇到了这样的情况,哎,那看来,自己是被孙金生欺骗了啊,这个可恨的孙金生,怎么能干这种缺德事呢?难道,他已经识破了自己一穷二白假富翁的事实真相?田驴儿一边怀疑着,一边推测着,在自己的怀疑和想象中,田驴儿已经将孙金生咒骂地体无完肤了,但转念又一想,一切的一切,和孙金生到底有什么关系呢?得到和失去,贫穷和富有,从前和现在,都是生活啊,是他田驴儿自己的生活!而且,如今的田驴儿,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呢?如果,今晚有暴风雪,那就让暴风雪将自己连同自己的贫穷一起埋葬吧!埋葬!埋葬!高唱凯歌将他娘的全都埋葬!老天啊老天,你尽管放马过来吧!
想到这里,田驴儿无声地笑了,然后站起来,大声地问道。
“叔,你家女儿没问题吧?”
看到田驴儿站了起来,那人也蹭地一下站了起来。又听到田驴儿这么直接强硬的质问,先是一愣,然后急忙地摇摇头,说道。
“没问题,没问题啊,四肢健全,脑子正常,绝对的没问题。怎的?你要走还是有啥问题吗?”
“嗯!我想见见她,不让见的话,我就走了。”
听到田驴儿要走,那人的脸上,明显地露出了为难之色,然后吞吞吐吐地说出了女儿并不在家的事实。
田驴儿一听,惊讶地有些愤怒,他还是头一次去相没有女人的亲,这要是说出去,可是会被别人笑掉大牙的啊。而且,起初,自己只是以为这家人的女人是见不得人才始终不出现的,现在好了,并不是见不得人,而是根本就没有人可去见啊。
“啥?不在家?那你让我相的啥亲?”
“不不不,也不是不在家,是因为,因为……”
面对田驴儿的质问,眼前的明摆着的谎言立刻变成了借口,真是令他意想不到。但是田驴儿只好顺着这条路追问下去。
“因为啥?”
“咳!我看我还是说了吧,反正瞒得过初一瞒不过十五”似乎有着难言之隐的,这个看似风平浪静波澜不惊的家庭的一家之主,终于说出了实情。“我女儿她……得了一种病”
“什么病?”
“一种说不清楚的病,说出来我也怕被人笑话……”
一听这话,田驴儿更加的愤怒了,他并不是讨厌被欺骗,毕竟自己被欺骗不是一回两回了,但是,他厌恶人性里的自私,那些被生活扭曲,被贪念包装,被贫穷更加丑化的自私,让他失望,让他愤怒。
“你怕被人笑话我就不怕被人笑话了?你们也不看看我的身份,就这么对我遮遮掩掩的,安的啥心?而且,你们的女儿有病就说有病,而且最好说清楚是不是传染病,要是传染病的话,你们啥都不要说了,我马上就走”
“不不不,不是传染病,不是传染病……这个你放心”
“真不是?”
“不是不是”
“那我就放心了……”
田驴儿说着,又坐了下来,思索一阵,面对自己进退两不是的局面,好好地思索,细细地斟酌,然后还是觉得不见黄河心不甘,必须要对自己的终身大事有一个交代,所以,他继续说道。
“那这样吧,你还是让她出来,我看看,既然不是传染病,也没啥好担心的,先见个面再说”
“可是,我女儿的病就病在没法见人啊……”
“额!那到底是怎么个没法见人了的模样了?!”
越是被阻拦的东西越有吸引力,越是危险的东西越迷人。此时的田驴儿,已经好奇到执拗的地步了,他的心中盘算着,无论如何要见一面,终身大事能不能成似乎已经不再那么重要,而见到那个和自己的终身大事有关的女子,才是眼下的头等大事。
“你不是说她四肢健全头脑正常吗?那她怎么就没法见人了?难不成她是妖魔鬼怪会吃人?”
“不吃人,但恐怕会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