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天刚刚黑,夜还没深透,我被远处的阵阵哭声惊醒,猛然起身,却发现自己已经坐在自己房内的床上了。
碧云站在我身侧,见我醒了,却没有说话,只是一直看着我,眼里含着泪。
不用想我也知道,碧鸢应该是死了。
而宁尚珣,也应该是没有活的可能了。
“要不要我出去通知他们你醒了?”碧云开口问道。
我抓了抓手下的棉被,犹豫了半晌,才道:“碧鸢出事了?”
碧云淡漠地点了下头,“是,她认罪后,被萧娆当场命人绞杀了。”说罢,她眼里的泪忽的落下,却始终没有伸手去拭。
府上已经开始操办宁尚珣的葬礼了,我起身穿戴整齐,也特意换上了素色的衣裳,推开房门望去,满府的白色幔帐与灯笼,衬着这阴冷萧索的冬夜。
萧赫沉默地站在灵堂里,宁尚珣的棺椁两侧有几个她生前的侍女在哭丧,声音尖利又凄烈,我走上前,在萧赫的身侧停了下来,萧赫没有抬眼看我,仍旧静默着不发一言。
我在宁尚珣的棺椁面前下跪行礼,轻声地唤了一声“姐姐”,想着早日里去的路上,才叫过这么一声,却不想转眼之间,她已红颜消陨,更甚是,因为我。
想到这里,我不免心生愧疚,强忍着心中的抑郁难舒,起身却发现已然落泪。
“尚珣是为了救你?”萧赫见我落泪,开口问道。
我望向他,甚至在他的眼里看出了一丝的怪罪之意,我移开目光,点头回道:“当时是尚珣姐姐替我挡了一刀,可却没想……她会因此丧了命……”
萧赫的眼里有着怒意,他伸出手指向宁尚珣的棺椁,对着我怒言道:“那你当时你为何不懂得自救?眼睁睁看着刀刺过来吗?”
我望着眼前的萧赫,甚至觉得陌生,倘若我真的是从死亡边缘掠过,侥幸逃生,那么此时时刻,我听到他的这番言语,又该是多么的心凉?
“当时我被吓住了,没有反应过来……”我嗫嚅着答道,脑海里却不断地闪现出宁尚珣被杀时的场景,和她最后奄奄一息时的神情。
“你的没有反应过来,就害死了尚珣!尚珣流落在外时吃了多少苦,你知不知道?你让我现在该如何再补偿予她?!”萧赫的一字一句,都像是利箭穿过我的心脏,让我一时间心痛难以。
我愣在原地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萧赫拉扯了一下我的袖口,把我拽到了宁尚珣的棺椁前,道:“今天夜里,你便在这里给尚珣守夜,没有我的允许,不准休息。”
婢女们被怒意凌然的萧赫吓得止了哭声,萧赫见她们都看着我,朝着她们也命令道:“在看什么?继续哭!”
我从没见过萧赫发这么大的火,他在我的心中总是隐忍而宽容的,可是宁尚珣的离去,让他变得这般暴躁易怒。
我一个人静静地站在宁尚珣的棺椁前,想着这一日,她因我而死,碧鸢又为我而死,终是忍不住内心的难过,痛哭起来。
宁尚珣的葬礼办的并不隆重,天未亮却,萧赫已匆匆辞别家中。我给宁尚珣守了一夜,见萧赫离去,刚心中想着他怎会不顾宁尚珣的葬礼安排而离开时,却听到碧云在我身侧说道:“外头出事情了。”
我惶惑抬头望向碧云:“你何时来的?出事情?出什么事情了?”
碧云叹息道:“太子手里的兵都跟了三王,三王自己在金陵正式登基称帝了,根本不顾念往日兄弟之情,太子这会正赶着和几个遗老们出去商量事情,我也是从诚归堂兄处得知的,听他口里的意思,太子这次怕是没办法了。”
“那朱臣纯呢?他不帮萧赫想办法?!”我起身问道,因为跪着的时间太久,起身时腿已经麻了,碧云扶着我,摇了摇头回道:“朱臣纯能有什么法子?他手里也没有兵,最多的也只是人脉,他眼下就是拉拢之前的几个武将,但武将们也不是不明白时务的人,他们也是知道太子手中没了权,以后怕是对不过三王的。”
我听罢碧云所言,心底顿觉发凉,还没缓过神来,却听得外头朱娆睢在喊:“出棺了——”
几个侍从进门抬着宁尚珣的棺椁便要走,我忙走到门前拦下,转过身对朱娆睢问道:“怎么这么匆忙就要出棺?萧赫也没有回来,至少要等他回来再出棺。”
朱娆睢的神色怠倦,似乎一夜都没有休息好的样子,她上前对我讲道:“是太子的意思,太子妃的丧事办完,我们也要准备离京了,要去金陵。”
我错愕道:“去金陵做什么?”
朱娆睢没有正面回答我,只道:“去金陵总归是有去的道理,都是太子的意思。”
联想起刚才碧云说的一番话,想必,去金陵定然与三王登基的事情有关。
宁尚珣的棺椁被侍从们抬了出去,她生前的婢女们跪在两侧,哭声发聩,一阵接着一阵,回荡在空阔的萧府之内,白色的幔帐似是要迷了我的眼,我揉了揉已湿润的眼角,哽咽着轻声说道:“姐姐,对不起。”
因为我的贪生,造成了你的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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