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孟宏义此时披麻带孝,腰间拴着麻绳,跪在奶奶棺前,流着泪给奶奶焚纸。我知道此时问他这些,很不是时候,但我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
“大伯,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和我仔细说说。”我有些迫不及待的问他,电话他说得有些含糊,我想当面问个清楚,爷爷失踪这么多年没有音讯,怎么突然就会让人捎东西回来,更离谱的是奶奶的身体一向硬朗,怎么收到这东西就突然离世了?这当中的原因想不让人多想,都不大可能。
“现在还说那些有什么用?”大伯头也没回的回我,拿着一叠黄纸,放到铜盆里继续焚烧,原本就木讷的他,现在更像木头人似的,做着一些机械性的动作。奶奶的死,我没理由恨他,但他这个态度却让我很不爽。
“没用?奶奶被他害死了,我问些细节,你居然说没用?”我实在气得不行,张口结舌,都有些说不出话来了,要不是我知道大伯一向孝顺,对奶奶极好,顶着事后被他抽筋扒皮的惩罚,我也肯定一巴掌抽过去了。
“看看你奶奶的脸吧!”大伯突然莫名其妙的说了这么一句,我不明白他的意思,目光转到奶奶的遗容上。
奶奶是天生的一副慈祥面孔,哪怕她现在不在了,面目依然没有多大的变化,仿佛是睡着了,甚至面容上,还残留着一缕淡淡的微笑。
“送东西过来的人呢?你们就准备这么放过他?”我静了一会儿,平复了下心情,随后几乎是用吼的声音喊了出来。
“是你爷爷给你奶奶捎回来的东西,肯定没错的,对于我们来说这是一件大悲事,可对于你奶奶来说,这未偿不是一种解脱。你知道孝顺奶奶,知道给她买衣服,知道给她买吃的。可是,你奶奶的心,你懂吗?”
大伯的一习话,的确让我的心里一沉。这近四十年来,奶奶除了照顾这些子女们,只怕最牵挂的,还是失踪的爷爷,这从我的名字上都能看出些端倪。求踪、求踪,自然是求爷爷的踪。
“你看你奶奶去得多安祥,她几乎没受到任何的痛苦,临终前,盼了半辈子的事,终于有了音讯,这不是一件好事吗?为何要难为帮助她的人,咱不是应该好好谢谢人家才对吗?”大伯喃喃说着,如同自言自语一般,可是这些话却是说得我哑口无言。
我默默的退后,要报复送信人的决心,仿佛也被他的话语给动摇了,他说得没错,奶奶最牵挂的肯定还是爷爷,奶奶已是八十多岁的高龄,再能活还能有多少年的寿命,临终能得到爷爷的消息,或许这是她一生当中感到最欣慰的事,没有留下任何的遗憾。
当晚,我做了守灵人,我决定守着奶奶的棺材,陪着她走过她人生中最后的这两晚。以后奶奶入土为安,再想要陪她,那只有去奶奶的坟前了。
在灵棚的外面,用火盆装着劈材,火烧得很旺,不时发出哔剥的声响。
山里的夜晚,本来就凉,现在初春,更是冷得厉害,我坐在火堆旁边,烤着火,才感觉稍微暖和些。此时人大多都休息去了,就我一个坐在院子中心,回头看眼奶奶棺材旁的两个纸人,总觉得瘮得慌。
“喝口酒吧,暖和,暖和。“
声音突然间在我的身后响起,吓了我一跳,我刚转身看,一件东西已经飞到了我面前,习惯性的伸手接住,才发现是一瓶玻璃瓶装的白酒。
就在我愕然的片刻,那个人拿了个凳子,已经在我的身边坐了下来。
拿酒瓶与我撞了一下,十分干脆的猛灌了一大口。这个人穿着朴素,但那张脸上总有一股男子汉特有的气质,尤其是那双眼睛,仿佛有电芒闪烁,犀利得让人胆寒。
“老九,你怎么来了?这大晚上的,你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还有很多事呢!“
我们的关系不错,他会来,也是在我的意料之中。
“是兄弟,就别说那些废话。“老九咧嘴笑了一下,这些年他一直在家放羊,肤色黑了不少,不过人倒还是挺有朝气,并没有在他身上感受到那种庄稼人的木讷。
“人没有不老的,奶奶能活这么大岁数,已经很不错了,用不着伤心。“老九回头看了眼奶奶的棺材,安慰我道。
“我明白。“
随后我们俩就沉默了下来,只是偶尔碰下酒瓶,才发出一些轻微的响声。
老九是我最熟悉不过的人了,穿开裆裤的同伴,更曾是我小学一年级的同学,为什么说是小学一年级呢,因为那会儿升年级是看分数的。不像现在,成绩不合格,只要你愿意,一样升级。我们小学那会儿是不行的。
记得我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他就已经留级两年了,可是当我小学毕业升入初一的时候,他还在小学一年级,我们那会没有六年级,小学五年,可整整五年的时间,他都在小学一年级混,调皮捣蛋的事,他肯定是个王子。直到学校取消留级制度,他才顺利的升级,自小学三年级,到四年级的时候,因为年龄太大,所以辍学了。
辍学以后就一直在家放羊,看上去也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庄稼人,但任谁也想不到,他放羊也练就了一手绝活。三百米内,石子自他手扔出去,指哪打哪,就没有不中的,他往砬岩上一坐,只要那领头羊想越过他的防线,他一个石子过去,保准让那羊掉头。
老九姓周,并不是兄弟排行第九,而是因为他名字中有个九字,又因为留级的太久,所以当时他的班主任叫他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