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玉脸上依旧带着闲适的微笑,轻轻溜了周瑞家的一眼,道:“有什么不合适的?”
周瑞家的赔笑说道:“这宫花儿,是薛家姨太太特地送给姑娘们戴的。是宫里刚刚时兴的新样式,市面上难得见到的。姑娘就这么随手给了小丫鬟,岂不是糟蹋了薛姨太太的一片心?那些个小丫头子,哪里有什么眼光?没得糟蹋了好东西啊!”
慧玉看着周瑞家的,面带微笑不疾不徐的说道:“这花儿,是薛姨太太送给我们姐妹的,是也不是?”
“正是如此,这是薛姨太太的一片心,其他几位姑娘,都是好好的收起来了的。”
“既然送给我们姐妹了,就是我们姐妹的东西。如何处置,那是我们的事。我们是扔了也好,赏人了也罢,那都是我们自己的事。周姐姐,你有些僭越了。”慧玉说着这样的话,脸上依旧带着笑。这是她前世养成的习惯,是她保护自己的假面具。面具戴得久了,就怎么样都摘不下来了。
慧玉都这样说了,周瑞家的也不敢再言语了。不管她心里有多么瞧不上这一对打秋风来的姐妹,到底面儿上她们才是主子。不管她周瑞家的在二太太面前有多么得脸,到底她只是奴婢。事情闹大了,纵然林氏姐妹丢了面子,而她却是说不定要实实在在吃亏的。罢了,罢了,且忍她们这一回。想罢,周瑞家的不甘不愿的告退下去,离开了梨香院。走出院子,到底心里不忿,回过头去狠狠啐了两口,心里才略微舒服了。
且不说薛姨妈和王夫人听了周瑞家的添油加醋的回话,对于林氏姐妹的不喜又深了一层。但说林慧玉与林黛玉居住在梨香院里,每日里只去贾母房中奉承一阵子,再便是偶尔与三春姐妹下棋论诗。其他的人,其他的事,一概不管,一概不沾,倒也十分自得其乐。林黛玉听了姐姐的嘱咐,将自进入荣国府以来发生的事情,无论大小巨细都逐一写成信,自有林家的仆役送至驿站,再从京城送到扬州的林如海手里。林如海得了信,心里自有想法,便不逐一赘述了。
这一日,吃过午饭之后,林慧玉便在院子里转来转去的走着路,借以消食。待她走得累了,便在一架原木秋千上坐了下来,闲闲的荡着玩儿。碧云站在秋千架旁边,一边轻轻的推着,一边开口说道:“这几日府中有了些传言,姑娘可知道吗?”
碧云这丫头喜欢打听八卦,林慧玉是知道的。这并不是件坏事,她们也需要得知外界的信息,因此她便也就由得她去了。“哦,什么传言?”
“说是薛家大姑娘是天生的吉祥富贵命格儿,自小便有高人送了她两句话,叫做不离不弃,芳龄永继。还说这吉祥话儿必须要镌刻在金器上,并且将来,亦必须得是有玉的方能与其相配。这样的话,对金玉二人都是极好的。薛家大姑娘随身不离的戴着个金锁,上头镌的便是那两句话。姑娘,这些天,府里都传遍了呢,说是什么金玉良缘的。”
哦?原来薛宝钗已经落选了?怪不得,这些天老太太看到薛宝钗,脸上就有些淡淡的。金玉良缘,是王夫人薛姨妈要极力促成的事,却不是贾老太太想要见到的事。贾母希望的,是将嫡亲外孙女儿配给贾宝玉,也不想想那块破石头配不配。只要有她林慧玉在,贾老太太就别想称心如意。话说,也不知是不是贾老太太跟王夫人露了什么口风,虽然平时王夫人就不待见自己姐妹,而这几天,她对自己姐妹俩不善的眼神藏都有些藏不住了。尤其是对黛玉,有一次自己无意中瞥见王夫人暗中看向黛玉的眼神,简直像是饱含着毒液一般。
我们在这贾府里,恐怕不得不警惕起来了。
这一日,在贾母的上房待了一阵子之后,林氏姐妹便告辞出来了。刚刚才走进夹道,忽然便听到身后传来急促的声音:“姑娘,两位林姑娘,且等一等!”
听到这声音,带着一大串丫鬟的林氏姐妹便站住了,回头往身后看去。却见老太太身边的琥珀丫头,穿着红绫袄青缎掐牙背心,下面系着一条翠蓝绫棉裙,跑得气喘吁吁,一张雪白的小脸儿通红通红的。真正是娇滴滴的小大姐,比她们这些真正的大家子小姐还要身娇体弱。见到琥珀一路小跑着过来,慧玉便笑道:“琥珀姐姐,有事吗?”
琥珀在慧玉黛玉面前站定了,喘匀了气息之后,方才将手里拿着的一只黑漆小匣子往她们面前一送,说道:“这里是这个月份的人参养荣丸,方才在屋里的时候,忘记拿给姑娘了。姑娘们要回梨香院,顺道便把这养荣丸带回去吧。”
慧玉便点头应道:“秋萍接着吧,劳烦琥珀姐姐了。”
琥珀听了这话,连道不敢,便告退之后转身离开了。秋萍便捧着装着人参养荣丸的小匣子,跟在林慧玉身后,一路走回了梨香院。回到屋子里,伺候着姑娘换下了身上的大衣裳之后,秋萍方才看着桌子上面的黑漆小匣子,笑着对慧玉说道:“姑娘,还是照老规矩,散给我们吃了吗?”
自居住在荣国府之后,虽然黛玉没有再传出去多病这个不好的名声,但贾母那里还是每月多配了一些人参养荣丸,送给姐妹俩补身子。慧玉叫人悄悄将药丸子拿出去给医馆的大夫看过了,确实是好东西,不会伤身子。但即便如此,她还是不敢给黛玉吃,丢了又有些可惜。于是,便每月拿到人参养荣丸之后,都散给她们从林府带来的下人们吃了。有病治病,没病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