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文晋摇头苦笑。
自从回到他身边以来,伊斯特收拾起年少时所有的坏脾气小性子,温柔乖顺得仿佛家养猫咪。他知道,她是因为十二年来对他冷淡回避而心存愧疚,想要加倍地补偿给他。因此,他也并不说破,任两人在泛滥的甜蜜中愈合往日的伤痛。
而此时伊斯特梗着脖子的霸道模样中,却终于有了点往日那个强横刁钻的野蛮女友的影子。
“我凭什么要和你分手?”司徒文晋瞪起眼睛问她。
“因为我是个恶人,阿晋。”伊斯特垂下眼睛,叹一口气,
“四百三十三名武官,二百二十九名文员,二百零九名家眷与杂役,轰的一道白光,便全都消失个干净。”——她报出的数字,是天狼星系战舰斯摩棱斯克号上的全部官兵。
“她头发短短的,这边有一个卷;眼睛这么大,鼻子这么高,嘴角是这么翘着的,不知有多漂亮。”伊斯特在自己脸上比划着,形容的人是阿列克夏在那一役殒命的年轻未婚妻。
“我开着飞机,把弹头沿着他们的飞行甲板砰地扔了进去。我带了两枚,可一枚就足够,好厉害,啧啧。”伊斯特自顾自地说了一通,忽瞥见司徒文晋灯影下的脸,于是忙着做起了陈词总结,
“所以你得和我分手,阿晋——因为我是个坏人,”伊斯特抬眼瞅着司徒文晋,伸手想去触碰他的脸颊,却在还差半寸的时候,将手硬生生收了回去,只是用目光在他眉眼间细细描摹,
“而你却这么完美。”
司徒文晋怔怔看着她良久,却终于轻叹口气,
“你和我分了手,于是我和丽贝卡珀托克走在一起,这样你可满意、可甘心?”
伊斯特下意识就要摇头,可纠结一阵之后,却还是瘪瘪嘴,皱眉思索着说道,
“尽管她们讨厌得很,但是,至少她们手上没有那么多血污。”她的细白双手,不自觉地在军裤上蹭了蹭。
“那是她们从没走过那样凶险的路途,也从没遇过那样艰难的选择,梅。”司徒文晋柔声道。
“我本可以做更好的选择,可我没有。”伊斯特微微垂首。
“在生与死之间,你只有一个选择。”明白了伊斯特的言下之意,司徒文晋和声劝慰,“别太为难自己。”
“可是……”伊斯特还想强调自己人性的阴暗。
“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本身,就是灭绝人性的最最邪恶之物。它所试图毁灭的,并不只是受害者的ròu_tǐ,更是施害者的灵魂。正因为如此,才需要以最严苛的法律来牢牢束缚,防止它吞噬世界上一切美好珍贵的东西。——别再纠结于此,因为它的力量,远远在你之上。”司徒文晋话语殷殷。
伊斯特却抬头迎上司徒文晋的目光,“如果是你呢?你会作何选择?”
至此,司徒文晋终于明白了伊斯特的心结所在。
这些年来,她虽与他远隔千里万里,竟却也在为了同一件事而挣扎。
不顾她的反对,他伸手牢牢握住她的手腕,直视她的双眸,
“我不是上帝,无法评判是非善恶。但你若问我,我告诉你,对于能让你今日站在我面前的一切选择,我都要说谢天谢地。而就我自己来说,不论是现在还是将来,不论面对什么事情,哪里有你,哪里就是我的选择。”
伊斯特脸上的酡红早已消散,而她被紧握于司徒文晋炙热手心的手腕,也早停了挣扎。
伊斯特摇着头,轻轻地笑,“阿晋,你色迷心窍啦。”
司徒文晋也微笑起来,“我原本就没有你以为的那么好。”
伊斯特继续摇着头,眼神中大不赞同。
司徒文晋却抚抚她的头发,“梅,这些年来,我不是没走到过歧途,没遭遇过诱惑。但在迷足深陷之前,我总会问自己,梅她会不会喜欢这样的我?——我怕我一旦迷失了方向,你回来的时候,会找不到我。”
司徒文晋的目光中带点迷离。从那一日在罗蒙湖边的分别之后,整整十二年,他一直都等在那片满是尖利砾石的沁凉湖畔,等她回来爱他。
“阿晋,我一直都没离开。”伊斯特目光晶莹,声音却带点哽咽。
“那你和我闹分手?你把我变成现在这个迂腐的样子,今天你却来和我闹分手?你到底居心何在?”捏捏伊斯特的耳垂,司徒文晋恨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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