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人缩成了一团,背对着他。
“晚安……”她把发烫的脸埋进被子里, 声音听起来有点模糊。
顾奚亭眼眉间不由流露出几丝浅淡的笑意。
“晚安。”他的语气很温柔。
房门轻轻掩上, 顾奚亭靠在门外的墙边,垂下眼帘时,神色仍旧很柔和。
直到他抬眼看见走廊另一边的顾景清。
顾奚亭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 稍稍正了正神色。
他站直身体,迈开步子走过去。
“父亲。”他唤了一声。
顾景清点了点头,“进来吧。”
他说完转身就往书房里走。
顾奚亭跟着他走进去的时候, 抬眼就看见坐在那张木制圆桌边的风阳辛。
他还没走。
顾奚亭沉默地走过去。
“这茶可还合你心意?”顾景清在桌边坐下来,问风阳辛。
“青丘的茶,向来甘香。”风阳辛放下玉质茶盏,笑着说道。
随后他看向站在旁边的顾奚亭,“坐下吧,有些事我想与你再谈一谈。”
顾奚亭轻轻颔首,“好。”
正好,他也有些事想要问这位阳辛神君。
夜已渐渐深了,三人书房对坐,桌前氤氲着浅淡的茶香。
“你们应该也能察觉到,她的身体已经出现了一些问题。”风阳辛低眼看着杯盏里淡青色的茶水,忽然说。
他口中的“她”,就是周双双。
顾奚亭和顾景清对视一眼,同时沉默。
“我之前给你的药丸,只能缓解,无法根治。”风阳辛又说。
之前风阳辛把药丸交给顾奚亭时,就已经和他说得很清楚。
顾奚亭生来便仙元残损,以至于他沉睡百年都不得苏醒。
后来护心花种盛开,致他苏醒。
所有的灵药于他而言,远不如人间的烟火气。
而前生风千露的护心镜在化作花种落入他心头的那一瞬间,就已经注定,今生的周双双,活不过二十二岁。
无论是天外之境的灵药,亦或是人间的药,对她的作用都微乎其微。
“那如果……”
寂静的书房内,顾奚亭的声音忽然响起,“我把这朵护心花……还给她呢?”
他的这句话一说出来,顾景清和风阳辛的目光都停驻在了他的身上,多多少少都带着几分惊诧。
尤其是风阳辛。
“你果真舍得?”他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顾奚亭,语气有些意味深长,“你可知取出护心花,你会承受多大的痛苦?”
顾奚亭的神色看起来很平静,“这些都不重要。”
他顿了顿,握着茶盏的手指微微收紧,“这本来……就是她的东西。”
风阳辛重新审视了一番眼前的这个少年郎,心内不由感叹了一声。
他看得出来,这位青丘的少君对他的小孙女,是动了真心的。
“那护心花早就融进了你的血肉,若你想强行取出,就得连着你的心脏一块儿。”一边沉默许久的顾景清终于开了口,看着顾奚亭时,神色略有几分复杂,“这剖心之法,你也愿试?那可是会搭上你一条命的。”
风阳辛点了点头,“是这样没错。”
“如果没有别的办法,那我也只能这么做了,父君。”顾奚亭垂着眼帘,纤长的睫毛遮掩住眼瞳中的情绪。
他没有丝毫犹豫。
如果没有她,没有两百多年前的那颗护心花种,他又怎么能有这清醒的十几年?
今夜过去,周双双就十八岁了。
距离二十二岁之期,仅仅只剩四年的时间。
可她明明才刚刚重拾对生活的信心,她才刚刚开始重新审视这个世界,他怎么可能忍心看着她死?
反正他胸口里的那朵护心花,本来就是她的。
“奚亭……”顾景清看着自己的这个儿子,一时间有些恍惚。
青丘是长情之地,他的儿子,也终究还是一个长情的神。
一如他当年义无反顾与涂玉在一起时的那般模样。
“护心花已经融进了你的血肉,那便是你的了,你若是真的剖心取出护心花给了她,你认为她会如何?”
风阳辛摇摇头,轻声叹,“如果要你付出生命的代价,她当初又何必将护心镜给你。”
即便过了两百多年,即便她已经忘记了前世种种,但风阳辛仍然相信,他的小孙女仍是那个骨子里倔强的她。
“您还有别的办法?”顾奚亭看向他。
风阳辛点了点头,看向顾奚亭时,全然没有刚才的凝重神色,取而代之的是几分隐约的戏谑,“刚刚不过是试一试你对我那小孙女到底有几分真心罢了,算你过关。”
少年人的心性不定,风阳辛担忧这位年轻的青丘少君此时的深情,并不能抵挡山海变迁,岁月流转。
身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