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的,喊叫完,还要弯下身子,附在我耳边谄笑:“婚期时间紧,很多事就简陋着办了。疆妃莫要急,疆主过会子就会在城楼上等您受民拜举疆庆呢!”
零白翻了个白眼,和靠在一旁看笑话的零栀嘴里碎念着,看着其他人跑来跑去,在这种冰天雪地的日子也满头大汗的窘样。
我坐在一旁双目失神,面无表情,昏昏欲睡:“零雪到底是去哪了?我已是好几日没见她了。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小主,就她那张利嘴,我们谁管得了她呀。无论她去哪,也总还在这疆城里吧,能出什么事。”零栀闲着没事,从旁边的盆碗里抓了一把杏仁,吧唧吧唧就吃起来。
我想着,此时大约已经穿戴整齐了,饿了一天滴水未进,着实有些腹中空空手无力,就准备背着这些婢侍叫零栀喂我些。
零白一边搓着手,一边从屋外朝着我走来,一边还要大声嚷嚷,把老婢侍那姿态学得真是像模像样:“啊哟,这鬼天气,上午还是晴好能见些日头呢,现下暮了又飘起大雪来,真真冻煞我。”
几个老婢侍一听,感觉找到了知音,赶忙看着我们几个,笑如春花:“下雪好下雪好啊,疆主和疆妃这是要‘一起白头’啊。”
大家就都笑起来,深深觉得此语一出,更是热闹和吉利。
“时辰差不多了,我们出去吧。”话音刚落,就有人来搀我。
此时却有人慌慌张张地跑来,动静格外大:“妪,外面怕是有了战事,宫之疆带兵已经打到城下了。疆主下令紧闭城门,万万不可出去啊。”
这个消息一传播,疆城内角角落落都乱成了一团,尖叫声,哭喊声,完全不亚于外面的战场。
零霜突然就从窗户里一个跟头翻进来,拽着我就向外跑,零白零栀跟在后面。屋外停了一辆黑漆马车,零霜一言不发就踹了车夫下去,驾着车去向城门口。城门紧闭,我无法从门出去,只剩了城楼上面的石阶。我穿着红裳玄纹的嫁衣,三步并作两步跑上高高的疆城城楼,站立在廊台上。
大雪中,那个骑在马背上手举长剑在最前面的那人,是谁?
只一眼就看到了千军万马中,他的身影。就如初见,一身铠甲。
同样穿着玄衣的天齐,也骑着马,静静立在疆城门口,冬日寒风吹刮过来,在暮色里,却略有凄凉。他守在疆城门大门前,其余的地方早就已经尸横遍野,血色一片。
我手中提着巨大的裙摆,小快步跑下通向疆城之外一阶一阶一阶一阶的石梯。她们梳头的技法果真太差,虽然还有簪子簪着,但也已经是满头青丝洋洋洒洒在风里了。
“静轩兄未得请柬,不请自来,此事于礼不合吧。”
“我不过来寻人。”
“寻人?”天齐笑起来,不知是不是牵动了什么地方的伤口,显得十分僵硬,“静轩兄这样声势浩大,我以为你是来杀人的呢。”
“此行寻人为主是不错,自然,我还要顺手取回一样早就该属于我的东西”
“啊,原来是这个缘故。”天齐是有恍然大悟之色,“正好,静轩兄将吾妻发上簪子取回去,省的我还要再去宫之疆叨扰一趟。”
我迈向他们的步子顿了一顿。天齐,竟然知道……他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知道多少,之前他试探我的时候,又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呢……
“我取之物——卞之疆。此事自是要先和你打声招呼。”
天齐终于开始歇斯底里起来:“呸!尔乃小人。”
静轩终于看到了我。我已经可以想象他清亮的眼瞳里该映着一个怎样狼狈的我……披头散发?衣衫不整?果不其然,从他看着我的那一瞬起,脸上就再没有半分正经,眼睛已经笑成两弯上弦。
“洱颜……”他于万千军马前高声喊道,“我来寻你。”
我突然就眼眶发红,鼻尖一酸。我想跑过去,让他给我束发。
下一刻,我就被突然从马上下来的卞之天齐抓住了手腕,十分用力,然后,过了一会,又缓缓放开。
“若,搜山那日,我能继续往上,定能轻而易举杀了宫之静轩。那,那时,遇见你的是不是就是我了?……洱颜……”他的衣衫早已残破,露出里面沾着红褐血渍的白色的中衣,仿佛就像婚服上原有的花纹样式。他面色苍白,声音缥缈,“改天换地,红裳十里。我要娶你,实有私心。”
卞之疆的兵士们都已经丢下了武器,在已经被鲜血染红的战场上敛去了满脸的斗志和气势,唱起了一首哀婉的曲子:“……残红零落兮,再枝头;玉盘盈亏兮,终圆满。歌天地兮哀哀,此浩浩兮永存……”
零风不知何时,已经从宫之疆那边千万军兵中策马来到了我的身边,空荡的袖管在呼啸的寒风中猎猎作响。我仿佛又看到了那年冬日的大雪,因为那断崖下有个隐蔽的小空地,我们俩得以幸运地没有摔死,可是零风的伤口一直在流血,汨汨的小血流止也止不住,几乎染红了她一身白袍。她的唇早已没有了血色,再这样下去,定定是必死无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