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单讲味道,野炊未必比家中精烹细制来得美妙。
可惜食之一道讲究心境,只要心至意至,吃糠咽菜也觉得胜过珍馐佳肴。沈瑜此时身心愉悦,自然是吃什么都觉得极好。
更何况白乳炙鸡,本身也是道罕见的美味,白乳跟香料塞在山鸡腹中,味道已经完完全全融入肉中,每一口都回味无穷。
沈瑜吃得心满意足。
两人边吃边谈些听来的江湖趣事,不到半个时辰,一直颇大的山鸡就几乎只剩下骨架。殷远面前堆了一小半,其余都在沈瑜那边。
沈瑜发觉这一点,偷偷看了看殷远的神色,见对方似乎毫未察觉,才暗暗松了口气。
等清洗收拾干净,日头开始西斜,看天色已将至酉时,于是沈瑜同殷远踏上归程。
这次出行极为尽兴,更是尝到前所未见的野味,以至于若干年后沈瑜还念念不忘,每至春夏交接,都张罗着要来洛镇吃馄饨和烤鸡。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却说回程时两人一路疾行,倒比来时费时更少。
回到洛镇,恰好过了一个时辰。
宇青早就到了,按照殷远留下的字条请了几名下人,将宅子内外都清扫了一遍。两人回去的时候,已经弄得舒舒服服、像模像样。
远远听到马蹄声,宇青就在门口等候,看见殷远像见了鱼的猫一样张牙舞爪扑上来,上看下看确认没有一点损伤才算作罢。
听说二人入了山,还在野外烤东西吃,这名侍童对沈瑜笑道:“沈公子真是好兴致,我们家公子已经许久不曾如此了。”
他说的挺高兴,但沈瑜发誓,他听到了磨牙的声音,还在殷远转身入院时收获怨念的眼神一枚。
当夜,众人各回各房。
沈瑜房间新换了被褥,早被下人铺的好好的,又松又软,还有淡淡的香味。但不知怎的,他总觉得没有前一夜睡得舒坦。
第二日一早,众人便回了洛阳。
荼靡小宴(上)
洛阳别院内,陆虎听沈瑜有些不好意思地问起牡丹的事,憨憨一笑道:“我当是什么要紧的!沈公子想看,自然随时能看。”
沈瑜看他张口就应了,心中自然又多了几分好感,拍着陆虎的肩膀道:“陆兄弟果然爽快!是条汉子!”
陆虎哭笑不得,张嘴不知该接什么,拿眼神直瞟宇青,里面含义复杂。
宇青眨了眨眼,默默看向窗外,假装什么也没有接收到,把陆虎弄得欲哭无泪。
他们的小动作尽收殷远眼底,他摇摇头,问沈瑜:“你这是从什么地方学的话?”
“呃……戏文里面,江湖人都是这么对话的。”沈瑜也发觉其余人神情似乎不是他想象中那样,知道自己闹了笑话,一句话说得底气不足。
殷远这才知道沈瑜对“江湖”执着地程度如此异乎寻常,心里暗暗懊悔,早知如此,就不该顺口说陆虎是什么江湖人,也能省诸多麻烦。
看陆虎实在招架不住,他不得不开口解释:“陆虎退出江湖多年了,如今在洛阳城做些生意。”
“原来如此……”沈瑜也有些不好意思,拱手道:“陆兄,是我唐突了。”
“没什么要紧的,”陆虎呵呵一笑,“沈公子是小爷的朋友,自然是自己人,不必如此客气。”
说完,他叫来一名随从,细细询问了一番,对殷远道:“如今也就南边园子还能看看。”
殷远点头:“也罢,就去那边吧。”
洛阳南面有个“陆园”,名字十分朴素,规模也甚寻常,却是洛阳城的名园,皆因为园内的牡丹。
每年五月,别处牡丹都呈凋谢之势,唯独此处还在极致。
洛阳人将初夏陆园赏花作为风雅之事,文人骚客趋之若鹜,可惜陆园的主人对花极为疼惜,轻易不肯开园。
以上,都是沈瑜在洛阳几日断断续续听来的。
他没想到自己竟然有幸进园一观,更没想到陆虎就是这“陆园“的主人。站在园子大门处的时候,沈瑜激动地拽着陆虎的袖子感慨不已,弄得后者近也不是退也不是。
殷远说莫要浪费时间,沈瑜才丢下陆虎,跟着他入了陆园。
园内景致甚佳,雕梁画栋,草木湖石,看似随意布置,实则颇为用心,一分一分俱恰到好处;亭台楼阁藏于花木之后,犹如半面遮掩的美人般,令人欲上前一窥究竟;一条曲径通往园子深处,最惹人惊叹的,莫过于两旁盛放的牡丹。
沈瑜也算见过些世面的人,见此场景仍然称颂不已。
近者瓣瓣分明,远者一片粉白似雪。更有奇者,花瓣碧绿,花盘有半尺大,垂在枝头随风微动,沈瑜看得目不暇接。
“这园子,可以说是名品汇集。”殷远随意指点了几处:“夜光,白玉,金轮,朱粉、绿翡……哪一样都不是好侍候的,陆虎为了这一院子宝贝,着实花了心思那……”
陆虎闻言“呵呵”笑了几声,好似被说中心思,面露尴尬。
沈瑜道:“我一直觉得陆兄看似粗犷,心思却是细腻的。能将这一园子牡丹养得这样好,也非凡人那!”
陆虎就这么一个爱好,却因和他外表落差太大,总被人拿来取笑。沈瑜说的虽然真诚,他内心仍然泪流满面。
“小侯爷哪!跟沈公子称兄道弟是我的错,能不能不要再提我了!”陆虎在心中呐喊,可惜谁也听不到,只有身后的宇青,默默露出了一丝同情的神色。
众人边走边谈,行至园子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