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洗的时候,老妈远远喊了一声,“我在楼下等你。”然后就是关门的声音。
岳梓桐吐着牙膏沫子迟钝的想着,这么早是要去哪儿?城西那家铺子喝早茶?这也太积极了吧?
岳梓桐一路迷迷糊糊的下了楼,老妈就坐在驾驶位上等着他,车里灯光昏暗,竟然带着几分暗沉的色调,岳梓桐缩着脖子打开后座钻了进去。
车里开了暖气,瞬间驱除了身上的寒气,11月份,正是冷的时候。
汽车开动,岳梓桐懒洋洋的靠在靠椅上,又看到了昨天老妈装的行李包,“妈,这次怎么这么早?是去哪儿啊?”
“重庆。”母亲打开转向灯,在滴答滴答的声响中驶出了小区大门。
“哦。”岳梓桐点了点头,“送完你我回来再睡一觉,好困……”打了个哈欠,抹了一手的眼泪,昨天晚上有些兴奋过头了,很晚才睡着,平日里,这个点儿,现在正是梦香的时候。
“你先睡一会儿。”母亲转头看他,“怎么穿这衣服?太薄了吧?”
“厚的都在学校。”岳梓桐看着车窗外,穿着醒目标志衣服的环卫工人已经上岗,突然的进入视野又飞快的消失,他眨了眨酸涩的眼睛,轻声说了一句,“我眯一会儿。”
果然,再被叫醒的时候已经进了火车站,母亲边开门边喊他,岳梓桐拎着行李下了车,这大清早的,真是冷得要命,恨不得从头到脚给捂上。
还不到5点,候车室里倒也有点儿人,看起来都是坐中转车的旅客,空间很大,但是依旧有着一些怪味儿,岳梓桐差不多有七八年没来过火车站,总觉得在这种环境里有些不自在。
在候车室里坐了一会儿,谢虹突然跑到远处接电话,一回来就拎起了行李往外走,岳梓桐一个激灵站了起来,“要走了?”
“嗯,快点儿。”母亲说着,把行李递了过来,“拎着。”
“哦。”岳梓桐乖乖的拎过行李,看了眼检票口,那边连点动静都没有。
从候车室出来,一路下楼,岳梓桐跟在后面,看着方向,如果没记错的话,那边应该就是出站口。
出站口有个小门开着,一名穿着军装的小伙子站在门口迎了过来,母亲快步过去握手,扬起一脸灿烂的笑,“麻烦您了。”
对方笑开牙齿,“客气,我们快点进去,没多少时间了。”
没有过多的寒暄,对方直接一扭头就跨进了门里,岳梓桐本来正准备递包,见老妈扭头对他招手,顿时知道这是要直接送到站台。
一路上了天桥楼梯,再下楼,打头的军人脚下就跟装了风火轮似的,岳梓桐只能跟着快走,老妈几乎是在小跑,高跟鞋的声音砸在地上咔咔作响,莫名的有一种扎在了心脏上的感觉。
最后三个人停在了一辆绿皮火车的车厢门前面,岳梓桐从车窗看了眼里面的人,还没回过味来,母亲就拍着他的手臂说了一句话,“听领导的话,好好干,上车吧。”
岳梓桐眨巴着眼,困惑的指着自己,“上车?”然后视线落在老妈脸上,“什么意思?”
母亲眉心微蹙,不怒而威,“上去!”
岳梓桐跟卡了壳一样,脑袋里混沌一团,还没等理清头绪,就被母亲推着后背给推了出去,直到上了火车门的两个楼梯,岳梓桐才回过味来,急忙回头准备说话,又被母亲深深的一眼瞪的所有话语全部都消散。
肩膀上顶着一杠一星的少尉对谢虹点了点头,推着岳梓桐的后背硬给推上了车。
走进车厢,一眼扫过去,全是穿着作训服的士兵,一双双疑惑的眼落在自己的脸上。
岳梓桐屏息,脑袋里更乱了。
云里雾里。
这是神马情况!???
少尉把他领到了空座上,一路走过来,都能够看到母亲就站在车窗外的不远处,那两双眼像是钉子,让他不敢妄动。
其实到了现在,也大概明白了他们的意思,去军队,参军!就是这么简单。
坐在椅子上的时候,岳梓桐还记得当初面试的时候,考官拍着他的肩膀说,这小伙子不错,还记得临回家前和同学约好了第二天的聚会,还记得昨天夜里做了什么样的梦,那个金光灿灿的小金人……
他‘唰’的站了起来,果然母亲还站在站台上往这边看,在昏黄的站台灯光下,脸上的神情异常的模糊,像是一种不舍的情怀,岳梓桐甚至觉得自己的母亲在哭。
岳梓桐抿嘴唇角,掏出了手机,给母亲去了个电话,他需要一个解释,一个这么任意支配自己人生的解释!
电话拨通,耳畔响着嘟嘟的声音,视野里的母亲拿出了电话,抬头看了自己一眼,下一秒就是挂断的盲音。
岳梓桐的视线瞬间变的慌乱,一种地动山摇的感觉,强烈的,被背叛的感觉涌了出来,牙根瞬间紧咬,捏着手机的手大力到颤抖。
根本就不是不舍,而是一种指令!
母亲的行动和目光清晰的传递着信息——在火车开动之前,我会一直留在这里,而你,不准下车。
茫然,恼怒,悲伤,这些强烈的个人情绪揉捏在一起,像是火山爆发一样的撼动他。
而他,却悲哀的发现,这些情绪的暴动,竟然敌不过母亲目光里传出的命令。
就像一直以来的自己,母亲的强硬铁腕压制得他连反抗的心思都没有。
而这次,依旧是妥协和认命。
火车缓缓的开动,岳梓桐像是脱了力一样的坐在了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