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大早要上课,你母亲那里又不需要你去晨昏定省,跟我去作甚?”
赵元打了个呵欠:“下午是母亲那里的碧丝桃蕊伺候的,本要去问安,碧丝却怕我经了风,我就直接回来了……”
赵谌侧过身把儿子往怀里搂了搂,慢慢抚着他的背:“应当去,那你明日却要早起。”
他眼睛都睁不开了,模模糊糊点了点头,就睡着了。
第二日。
范氏对于父子两人大早上的一块儿来她院子,显得十分惊讶。
按道理赵元每天都要来她这里问安,只是府里就他们三人,上头又没长辈,实在不须讲这些个虚礼。且赵元又不住她这儿,他正是渴睡的年纪,这一路又隔着花园风里雨里大太阳的,何必折腾孩子?赵元也不是那种恃宠而骄的,早上不来,下午或者晚上必会来一趟。
等赵元给她见了礼,范氏就起身让赵谌坐下,又着人抬了一条案几,又招手让赵元坐她身边。
“去吩咐小厨房,再盛两碗麦仁肉粥,添一样糟鲥鱼一样栗子糕一样醋拌菠菜芽儿,”她想想又道,“热一盏牛乳给大郎。”
桃蕊脆声应了,利利索索转身就走。她原是小厨房的,熟门熟路,范氏就把每日的菜谱子交给她,倒得心应手。范氏叫添的几样都是这父子俩儿爱吃的,糟鲥鱼早就糟好了,从大瓮罐子里拣出来盛了碟子就成,栗子糕和醋拌菠菜芽儿却要现做。好在都不复杂,等了一刻多钟就上齐了。
赵元看见栗子糕从食盒里拿出来,又端在碧丝手里,眼睛就盯着不住。范氏在旁瞧见了,捂着嘴笑,朝碧丝使了个眼色,碧丝就笑吟吟地将那一碟子栗子糕搁在了赵元跟前。
赵谌还没说什么,范氏就抢道:“难得陪我用朝食,就饶你一碟糕,吃完了这几天就不许再吃甜的了,可知?”好的不好的都叫她说了,赵谌瞥她一眼,摇摇头喝粥。
赵元对着范氏嘿嘿一笑,伸手取过一块糕咬了,浓浓的新栗子味儿,软糯香甜,吃得他眼睛都眯了起来。他一径吃去三四块,一碟就见了底,然后才去夹分到自己跟前的一小碟子鲥鱼,至于菠菜,那是动也不动一筷子的。
他自家吃得香,偏头瞧范氏面前只有一碟菠菜一碟鸡汁银丝,还有一小碗米饭,不由问道:“母亲,您怎么吃得这么素?”
范氏含笑道:“我这两天还觉得热,没甚胃口,吃些素的反倒好些。”
赵谌听了开口:“可要秦侍医看看?”
范氏忍不住嗔他一眼:“这哪值当去请秦侍医?女人开始都这样,等过些时日就好了。”
两人一来一往,换做其他夫妻,倒显得情意绵绵,可惜一个平日不作娇态,一个如同捂不暖的石头,往往对上两句,就无言了。
赵元暗地翻白眼,闷头喝粥。
碧丝和桃蕊、莺歌一起将案几撤了下去,又煎了茶端上来。范氏靠在几个大迎枕上,流溪跪坐在她身后,拿着一把梳篦替她通着头发,一下一下的要数满一千下。赵元每每看到就觉得头皮都疼,范氏还说这样头发才黑亮,还要帮他也通头发,吓得他几天都不敢来棠梨院。
范氏不住地打着呵欠,看着十分困倦。
赵谌道:“我和阿奴这就走了,你且进去歇着吧。”
范氏却强打精神对他说道:“妾身还有事儿跟您说呢,”她看了赵元一眼,“再过得两日便是重阳节,阿奴也大了,妾身想带他一道归宁,您看怎么样?”
赵元睁大眼,脑袋里迅速闪过原珏快活的小脸……他问自己范家的假山是不是比府里更好……范氏主动提出要带他回娘家……
赵谌却并不惊讶,只略微沉吟,道:“我让甲逊带人护送你们去范家。”
甲逊是赵谌亲卫第一人,家臣地位仅次于吕慧。
范氏微微一笑,容光焕发。
父子俩儿临出门,赵元到她跟前行礼,她随手给赵元理了理衽领叮嘱:“晚些时候我叫针线上的人去给你量尺寸,你这头一次回外祖家呢,且我眼瞅着,重阳一过天就要次第儿凉了,得趁着节把你下季的衣服置办起来。”
赵元看着她,点点头:“儿知道了,母亲好好休息。”待出了院子了,他才去拉某爹的大手,父子俩儿手甩着手,慢悠悠穿过小花园。
忍了一路,眼看过了垂花门就出了内院了,两人且要分道扬镳,他抬头问赵谌:“阿父,范家……范家都有些什么人?”其实他想问为什么今年范氏决定带他去,但又觉得这话问出来未免有些含沙射影的意味,就换了个问题。
赵谌捏着掌心软嫩嫩的小爪子,嘴角一勾:“这个不用为父跟你说,你母亲会交代你的。”言罢,他看了看儿子,却发现对方一脸少见的忐忑,心就有些软。
他叹道:“你这胆小儿精!你只须记得,范家女孩儿甚多,万不能乱走……咱们家袭得是武职,范家一向出的文官,你不必结交什么,跟着你母亲就行了。”实则范氏与范家也并不亲近,过去五年也只回去过三两次,这回去,也是为了有孕,范家给她递了话。
不过范氏主动开口带阿奴去,倒让他少费些功夫。毕竟阿奴一日大过一日,从前年纪尚小,还能待在府中,往后作为他的长子,总要出去交际。虽然范家他未必看得上,但与外祖家往来亲密,才显得他养在正房的身份名正言顺些。
国君希望胪氏的子孙蠢笨落魄,他却希望他的阿奴纵不能位极人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