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开始放血的时候,飞流已经有点紧张了。这孩子一向对别人的情绪比较敏感,心智不成熟反而更能透过表象发现本质,有着野兽般的直觉。特别是对于他苏哥哥的事情,比自己的事情还要上心。在他那小小的脑袋里,苏哥哥和蔺晨哥哥都是第一个给他温暖的人,而且苏哥哥还不会像蔺晨哥哥那样总是捉弄他,对自己相当和蔼温柔,是最靠得住的归宿。
其他人,以蔺晨为首,暂时还比较轻松,偶尔说点笑话调节一下气氛,或者手欠地捏一捏飞流的小脸蛋,说:“你不要总是想你苏哥哥一样皱着个眉头,会变成小老头的。”飞流懒得理他,心思完全不在上面。
放血的时候感觉空气都凝固了,蔺晨收敛了平时的轻佻,难得有个正形,一本正经的像个大夫。飞流更不要说了,身体都僵硬了,趴在他苏哥哥的腿上头都不敢抬,鼻子里呼吸到的全都是熟悉又陌生的血腥气,心在战栗。只有老阁主和荀老大夫和往常一样镇定。老阁主是觉得再怎么糟糕也不会那次削皮挫骨凄惨,荀老大夫以前干活类似的事情,当时的情况是单向的输血,和现在略有区别,但好歹也是难得的经验,自然有把握,比其他人多了几分底气。
最淡定最沉得住气的要数梅大宗主了。躺在窄塌上悠然自得,还有兴趣观察所有人的表情:安慰不安的飞流,调侃严肃正经的蔺晨,完全没有身为砧板上的鱼该有的自觉,周围的人包括迟钝的蒙大统领和卫峥都是一头黑线,多这个人打心底里服气了,别的不说,单论这份修养和心理素质就不是什么人都能比得上的,连蔺晨也逊色一筹。
很久以后的某一天,蔺晨在琅琊山上闲得无聊,拥着梅长苏躺在院中晒太阳,想起当年换血的一幕,好奇地问,“你当年为什么那么淡定啊,真的成仙啦?置生死与度外什么的?”梅长苏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你还有脸问,我不是看你们太紧张了不想再给大家施加压力吗?谁不惜命啊,即使是我也很想活下去好不好,才三十多岁的人都没有真正体验过生活的乐趣。”蔺晨赶紧赔不是,“好了好了,是我说错话了,消消气哦,当心身体抗议的。”
差不多两盆子血水端出去了,梅长苏的神智也开始不清醒了,荀老大夫一声令下外面的长队伍开始向前挪动。外面不用他们三个大夫中的任何一个负责,军中自带的军医就够了,三人都够得上神医级别,要是放个血还要亲自操作就太大材小用了。
输血的同时,身体也在快速循环,一边吸收一边造新血。造的速度肯定是赶不上失的速度,外来的补充就在这时生效。主要还是靠自己,外来的始终是个辅助罢了。
进行到三分之一的时候,梅长苏出现心悸的状况,按照预先商量好的,老阁主先上,因为他的内力最深厚绵长,打基础最好了。而且谁也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意外事故,老阁主先上你就能先修养恢复,一轮有可能还不够。蔺晨扶着他坐起来,梅长苏神智不清当然不能独立坐得住,蔺晨以自身为靠垫,让他倚着。
有了老阁主深厚绵长的内力支撑,情况明显好了很多,心脏不再虚跳,急促的喘息也渐渐平息了。
老阁主休息的时候就由飞流上。因为他不是医者,熙阳诀练得也不是很纯熟,蔺晨没有消耗能指导他。等轮蔺晨的时候,老阁主也不必闭目打坐了,口头上的指导还是做的不错的。
就这样循环往复,墙角的小炉子上一直温着百年老参熬得汤药,是关键时候用来补气吊命的。
营帐里面的人在忙碌,外面也不消闲。蒙大统领监督军医采血,卫峥负责维持纪律。当初说的是让两人负责搬运,实际上也用不着,采血的地点就在作为临时病房的军帐外面,手伸进去就能递进去。那样说只是给他们两人找点事情干,省得在一边干着急。这么善解人意的主意必须是梅长苏想出来的。不得不说他还真是了解两人,两人把分给他们的任务当作是圣旨一般,牟足力气尽全力做好,无暇管其它琐事。
等待的时间总是很漫长。整整一天过去了,外面翘首以盼的将士们都回去了,治疗也终于搞一段落了。用荀老大夫的话说,:“灌是灌进去了,就看融合的怎么样了,根据我的估计,多少回有点排异反应的,毕竟不是自己的,就看严重与否了。要是能挺过这一关就是真正活过来了。”话毕就指挥几个小兵端着好几盆黑乎乎的血水出去了。那可是剧毒,一定要妥善处理。
军帐的容量有限,老阁主也回自己的帐篷去休息了,他是今天出力最多的人,能者多劳嘛~只剩下蔺晨和飞流两个常驻军守在睡着的梅长苏身边,静待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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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醒
? 第二天,一左一右趴在梅长苏塌边蔺晨和飞流是被从军帐帘幕缝儿里钻进来的阳光晃醒的。
今天早上的阳光分外明媚,感觉能照到人的内心深处似的,驱散了天空积郁已久的阴霾,也驱散了心中的不安与焦虑。蔺晨有预感,长苏会好起来的,属于他的长苏会重新回来的。
整个白天梅长苏没有任何异动,不要说不良反应了,就连眼睛都没有睁开过一次。依旧是如同最初的那样,安静的睡着,要不是鼻端呼出的白气和胸膛微弱的起伏,真的会让人误以为他过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