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诺大个御花园,沿着曲曲折折的宫墙窄巷走了大半日,终于在天边的第一缕阳光撕裂黑暗的时候,到了白妃所在的凤鸣宫。
金色的阳光落在金色的琉璃瓦上,交映出金碧辉煌的错觉。
少年在大殿门口驻足片刻,七年前他来这凤鸣宫的时候,这座宫殿的恢弘大气举皇城中无出其右者,他亲姐白妃娘娘的恩荣亦是一时无双,宫中妃嫔乃至皇后都不敢轻掠其锋芒。
不过数年光阴,便见这曾经堪比九天宫阙的凤鸣宫破败至此,朱漆斑驳,铜门环上绿锈点点,台阶附近竟然长出了几丛杂草。那牵牛花和爬山虎一类的藤蔓也逐渐攀上墙头,侵占了这座雕梁画栋的金阁,在墙头耀武扬威的迎风招展。
“白小少爷,请吧。”太监在门口站住,只把手在身前一引。
少年举步,踏进了凤鸣宫内,那宫门在他进入之后,也缓缓的掩上了。
宫墙里倒是比外面干净了些,地上的雪也清扫了大半,只是仍然难掩颓势。褪色的重彩朱漆,精致的雕栏楼阁,依稀能辨出往日的浮华丽。
正殿的大门敞开着,少年还在门口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药味。
他微微皱了皱眉头,就看到一名绿裙宫女正端着一碗已经被喝尽的白玉碗出来,见到他也只是略惊讶了一番,就道:“是白小公子吧?娘娘正在里面等着您呢!”
眼前的这位少年眉目与当初宠冠六宫的白妃娘娘有七八分相似,只是这少年神色淡然,五官清雅。
若说白妃是艳丽无双的牡丹,那么这位少年便是寒霜傲雪的冰莲,清冷孤高,让人难以靠近。
宫女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才低头退下。
偏殿的紫檀木花床上,斜倚着一位白衣素服的绝色女子,虽然眉目间多有病容,颜色却并未残损,依旧有着风华绝代之姿貌,且眉目微蹙,威仪自有,非久居高位者绝无这般气度。
“小翊,你过来,让姐姐看看你!”女子在看到白翊走进来以后,原本黯淡的眸子里顿时掠过几道异彩。
白翊走到了女子榻前五步,便在那里站定,垂下眉目淡淡道:“依照宫中规矩,外戚入后宫已是不当。君臣之礼不可废,娘娘有何吩咐,就请说吧。”
白妃眼中的光彩瞬间暗了下来,她有些难过的看着白翊:“你还在怪姐姐么?”
白翊淡淡回答道:“没有。”
白妃面色变得僵硬,片刻后掀开虚搭在腿上的被子就要站起来,却不料动的急了,引了一阵急促的咳嗽声,手里的帕子掩在唇边,淡青色的罗帕顿时就染了鲜艳的红色。
“你病了?”白翊凤目紧缩,三两步走到白妃的床头扯过她手中的帕子一看,秀眉紧蹙,又伸出修长纤细的食指尖在那滩血迹上抹过,看着指尖的鲜血,这才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白妃。
白妃抬眸,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唇畔微微逸出一抹苦笑:“这使过一回的招数,我怎么会再使第二回?我这次是真的病了!大概,也算是报应了。只可怜宸儿还小,这宫里偏生又是个吃人的地方,若是不能找到个放心的人托付,我就算是走了也不得安生。”
李煜宸,皇帝第三子,白妃进宫七年,唯养了他这一个儿子在膝下。
白翊嘴角动了动,终究没有再吐出半句苛难,只是心中积郁多年,也难以一时释怀。
当年白妃不顾家中父母反对,执意要嫁给当时不过是个不受宠的王爷的李天熙。
她能与心上人在一起,便是借病重之故假白翊之手,传递消息给武王,由武王安排她离家出走,私定终身。
当时担任朝中户部尚书的白父被气得一病不起,连自己的女儿的大婚也未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