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重镇嘉兴沦陷的消息传开。王朝治下, 一时唏嘘。
而寻南小报上刊发的消息,却一派欢欣鼓舞。
城中, 几个年轻的商民,正领着一队民夫, 清扫街道,他们清扫街边的垃圾、粪便, 然后装车, 一车车地拉出去。遇到暗巷子里的妓/女,就逮住一个是一个,叫她们去登记原籍。
另一边, 原来的贫民居住的地方, 许多茅屋因为前段时间的巷战而倒塌了, 几个绑着丝绸的的青年, 正跟着义军的战士,带着一些居民,一齐在重建房屋。
城门口, 则还有人在组织发米,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的人们排队在领。来来往往的行人, 大多仍旧是瘦的,但往常王朝治下,曾经城市中遍地的饿殍, 经过义军和工商的联合放粮, 已经基本看不到了。
把寻南小报一卷, 戴着帷帽, 身形婀娜纤细的年轻女子立在槐树下,静静听着街边小童拍手唱新学的民谣:““开城门,扫街道。结蓝绸,穿麻衣。迎义军!朝做牛,暮做马,义军来了咱做人。”
”。
一位黝黑的义军战士经过,听到,笑着给了这个小孩子一颗糖。
“霍!”她看的出神,受了一惊。
拍了她肩膀的却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林姐姐,你想什么呢?这么呆呆的。”
林黛玉抚着胸口回过神,看见黎青青嘻嘻哈哈的模样,不禁往后退了一步打量她。
这个女孩子原来雪白的肌肤已经晒成了蜜色,挽起头发,穿了轻薄洁白的西洋衬衫,外套件玫红的小马甲,穿着裤子,踏着靴子。胳膊上绑着一截蓝绸,腰间挎着枪。
在火热的阳光下,她汗流浃背,因此挽着衣衫,露着一截白皙的胳膊。
从来没见过穿裤子在外面,还露着胳膊的女人,街上的人,都纷纷回头看这个打扮奇异的女子。
她却神采飞扬,毫不在乎别人的眼光。那美貌如火焰,英豪中又带着一股粗野,一分奇异的矫健的凶狠。昂着头,阔着步,大刀金马的,神气极了。
黎青青被黛玉看得不由摸了摸脸:“怎么,我的脸上还粘着血?”
林黛玉臻首轻摇,直笑:“看黎大统领的稀奇。”
六月天翻地覆的时候,别的闺阁小姐,对于翻覆的外界天地,只愿意往绣楼里躲的更深,恨不能再也不出来。
黎青青却从来没有这么兴奋过。着义军下到乡下,把那些为恶一方、顽抗到底的劣绅都捉了起来。
一批批从前逞凶斗狠、吃穷人血肉、勒索工商而至于怨愤极深的的绅士、豪族,都被义军送上了断头台。
整一天,行刑处就没断过血。
至今铡刀仍擦不掉血迹斑斑。
别人对这种场面避之唯恐不及,黎青青却跑过去看行刑。
黎玉郎、黛玉等,见到她身上溅着血回来了,骇了一跳。她自己却满不在乎:“不是我的血。”
她看了几回行刑,是所有去围观的人里少有的女眷,又打扮的奇异,别的女人目不忍视,只有她哄然叫好。义军的战士就问她:“你不怕吗?”
黎青青撇撇嘴,沉声答道:“那些家伙,一个个是大丈夫大族长的,他们搞沉塘、活埋,欺负我的女工时,扒欠债农民皮、打砸我们工厂的时候,我都没怕过。现在和他们算血帐了,是他们屁滚尿流被砍头了,我为什么要怕?我高兴都来不及!”
没多久,黎青青就和义军混熟了。
义军履行承诺,和商民们协商共治。因此,原本只是一些会馆联合的商会,被迫成了一个整体。
商会中人为了方便辨认,上至丁世豪等,下到街边小铺子里的小老板,在外,都和别的省份与义军结盟的工商一样,在胳膊上戴上了蓝绸。而义军,则穿着他们代表性的麻衣。
蓝绸和麻衣共同协理城中事务。
照例说,这蓝绸,并不包括女眷在内。黎青青却自己在胳膊上套上了蓝绸,跟着义军和其他商民一齐活跃地出没于大街小巷。
义军不在乎。他们自己军中,都还有不少的女兵、女将。
黎玉郎不止一次听到义军驻军的领头人、战士,都不绝口地夸黎青青:“令爱英姿飒爽,实在巾帼不输须眉,是第一等的英豪之人。”
商民们,小商人们,本来,他们的家境有限,家里的妇女也都是要出来抛头露面做活的。其中,那些小商人出身,很欣赏黎青青的激烈思想的年轻人,干脆摆明了支持,说:物换星移了,咳,还讲王朝那一套非要有才华的女子藏头在深闺里的规矩吗?
那些中等的商民,则隐隐以黎玉郎等人为首。作为黎玉郎的爱女,她的亲父都一力支持女儿,他们虽嘀嘀咕咕说女孩子还是端庄一些为好,却也不怎么发表意见。
只有丁世豪等人,家财万贯,财大气粗,门路通天,他们家一向是把女儿当作千金小姐,大家闺秀来约束的,十分看不起黎青青抛头露面的行为。发了好几次议论,叫黎玉郎管教自己的女儿,不要出来东走西顾,和一些义军混在一齐,败坏他们商民的名誉。
黎青青听了这些议论,只是冷笑,倒不做理会——她忙着呢。
义军信守承诺,打下了城池,就废除了王朝之前的许多旧的陈规陋习——工商这边,按照之前结盟时的约定,依照市民工商的意见,废除了坊厢等王朝对商民的戕害,商民们不必再交所谓“治安维持”其实是勒索的费用。因此一片欢喜之声。
这些要事,黎青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