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老爷定是个风雅之人。”敕若道。
花子夭嗤笑一声。
一旁的下人笑道,“小师父有所不知,这片梅林还是当年大少爷十五岁时手植,十年已过,长势也越发喜人。”
“杜公子有心了。”敕若这么说道,心中也有了几分结交的心思。
下人却又叹了口气,“但这十年间也有七八年是小少爷在管着这片林子,大少爷是有心无力了。”
“此话怎讲?”花子夭接口道。
问及此,下人自知多言,不肯再说,只是拐过梅林,躬身敬道:“便是此了,二位先歇着,小的去去就来。”
滕苑已经被打扫干净,里有两间厢房,倒也算齐整,来去的小侍十分机灵,这一点深得花子夭的心。
再看敕若,低垂着眉眼,神情莫名。
“在想什么?”花子夭摸了摸他的光头问道。
敕若抬眼,“在想贫僧是否还要与施主同行。”
“为何不?”
敕若摇头,却是不肯再说,他不会撒谎,却也不愿说,只好闭口不言。
花子夭也不强迫,大七现身,将置办好的衣物和一些零碎收拾进屋中。花子夭牵着敕若,“来看看这儿,可还满意?我们大抵是要在这儿住上一月余了。”
“小僧可以提前离开,”敕若道,“到瑞城去。”
“然后呢?”花子夭坐下来,摆弄着桌上的茶壶,倒出一杯清茶,虽比不上阁中好茶,但略一解渴还是可以的。
“然后,找到阿赖施主,”敕若顿了顿,“或许和他一起也能找到白玉簪主人的下落说不定。”
“和谁在一起都可以,那为什么非得是阿赖?”花子夭一口将茶饮尽,“和我在这人世间走走,说不定还更容易找到玉簪的主人。”
“这,这不一样。”敕若道,可是哪里不一样,他说不出来。
“那我的佛心呢?”自从出了故人阁,花子夭自称的语气便变了,但却依然高高在上。
敕若眼神一黯,“我不会食言。”
“那你说要度我上西天,”花子夭继续懒洋洋道,“你走了,我又如何拉你下地狱?”
敕若微微一怔,没有说话。
“这模样,可是同意了?”花子夭轻声笑,像是撒娇一般,“你留下来嘛,这么几个月都见着我,一时不见,你不想吗?”
像是不能理解他话中的意思一般,敕若皱着眉头看向他,有些茫然。
花子夭一笑,留他一人兀自沉思。
……
翌日,江梓便提人来见了。
杜篆荷有些惊讶他壮士断腕的决心,毕竟一个小乞丐能带着些人也不容易,人数首先是个问题,其次还要有心,现在他竟然能将不守德行的兄弟报上官府,绝不偏帮,这一点杜篆荷心中甚是佩服,对江梓的偏颇看法也是大有转改。
他心中如何如何,面上却依然是无表露,冷眼看着江梓骂骂咧咧地走进来,身后跟着四五个一串被连着绑缚的乞丐,杜篆荷一眼就能看出,这些人才是真正偷不义钱的人。
脚步虚浮,神情慌乱,肿大的眼泡,一脸不甘。
“就这些老鼠屎坏了老子的汤,”江梓骂道,说着又踢了一脚离得最近的人,一脚下去,人便倒了,后面的人一串串跟着倒下去,半天爬不起来,江梓冷眼相向,嘴里却不饶人,“我说杜小公子,现在人老子也给你抓来了,再找老子麻烦,老子可就不像这次这么好说话了!”
敕若匆匆赶来时,江梓正发表着关于销金窟的长篇大论,“老子是把他们从销金窟提溜出来的,窑姐还缠着不肯放……”
眼角一瞥,瞥见了一旁的敕若,江梓瞬间眉开眼笑凑上去,“小师父,知道啥是销金窟吗?”
敕若摇头,花子夭一把抱过敕若,强硬地转过他的脑袋,冷冷看了江梓一眼。
江梓嘿嘿笑了两声,正欲高声说出来,却觉喉头一紧,像是被什么人掐住了,说不出话来,下意识看向往里走的花子夭,入目却只是艳红的背影,那年轻俊秀的和尚埋在他的怀里,步伐有些踉跄。
待花子夭坐下,敕若挣开他,自己寻了个地方坐下,江梓这才说得出话,一张小脸已经涨得通红。
这番下来他自是知道这几人里,谁才是真正的主权者,也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心里盘算了几番,江梓觉得还是不要无故触了忌讳。
他转过眼,杜篆荷正若有所思地盯着他,江梓撇嘴,没有把他放在心上,只是用脚尖踢了踢倒在地上挣扎不起的几人,“人老子带来了,你若是教不好,老子来教。”
杜篆荷抿了抿嘴,最终还是开口道:“你打算一辈子就在城门口当个混混头儿?”
江梓转了几个心眼,点头,“宁zuò_jī头不做凤尾。”
敕若走过来,温声道,“江施主,无论做什么,切莫再要行那不义之事,无端端生出许多麻烦。”
看和尚一本正经的样子,江梓心中又不免增了几分调笑之意,“我说,你这和尚怎么生个桃花眼,天生就该来勾人。”
听罢,敕若也不恼,“若是能让江施主转而行善,便是勾人也无妨,贫僧倒还幸得这双桃花眼了。”
江梓一愣,若不是看敕若眼中一片清明,他几乎以为这是不修上道的伪秃驴了,但正也是这番话,或许眼前这和尚真有修佛之姿。
花子夭却站起来,一步步朝他们走来,冷言冷语朝敕若道:“你倒是想得开,想得好。”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