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袋里还装着昨晚的传真。
周致坐在地上,不顾流莺的拉扯,凑着路灯一行一行一字一句地看起了周衡的律师根据周衡本人的意愿起草的遗嘱,上面还有周衡的签字。他只得到了洛杉矶一个基金会周衡所持有的股份以及洛杉矶、纽约、港岛、伦敦各地的豪宅,b市却是再没他的落脚地了。周衡在b市的所有全都属于林西,王家的产业也全都是林西的。
是不是他还应该谢谢周衡给他留了一些东西?
周致不由得苦笑,再想到昨晚收到的那条短信:沿着405号公路北上,你会得到想要的答案。
他还是应该去一下,否则,他觉得自己到死也会死不瞑目。
……
周致在黑暗中猛地睁开了眼,半坐起身,劫后余生一般大口大口地喘气,他打开了昏暗的壁灯,目光无神,看着被子上的花纹发起了呆,一圈一圈的几何图案,几乎让他头晕。就好似他混乱的人生,在混乱中开始,在混乱中结束。
佟令仪生他的时候难产。后来又得了产后抑郁症。
他也很少去回忆自己的母亲,尽管是佟令仪亲自给他进行了音乐启蒙,可佟令仪似乎并不爱他,每次看着他,她总是很痛苦。直到后来她终于崩溃前往纽西兰休养,直至去世,母子两个只相处了不到四年。后来,有人问他,你妈妈呢?周致只能摇头,“妈妈”两个字在他心里等于音乐和哭泣的代名词,他还记得当时那人脸上流露的怜悯的表情,还有他的话:多可怜的小孩子啊,不过,要不是生了他令仪也不会得了抑郁症吧,真是……
那些大人可能以为他还小,不理解这些话的意思,可他再小,种类仍然是人,尽管不理解,他也会记下那些话,直至长大理解。
周衡也一向不是个慈父,他只会在他生日的时候由助理给他送上礼物,有时甚至连个电话也不打,周衡对待他这个儿子,似乎比起他的情人还要不如,至少周衡还会抽时间陪陪那些小情;再以后,等到林西被认回周家,尽管周家其他人对他一如既往,可周衡眼里却似乎只剩下了林西,对着他,总是一副复杂的表情,甚至,到了最后,因为周衡不愿意见他,他被发配到了洛杉矶。
到死的那一刻,除了痛苦,周致不免也觉得解脱。他觉得自己就算活着可能也会在不久的将来崩溃……如果,车轮碾压身体的感觉没有这么痛就好了。
……
他踩着拖鞋去盥洗室洗脸,冷水拍在脸上,他才稍稍清醒了一些,他低头看自己手背上的静脉纹络,定定看了一会儿,脸上露出一抹苦笑,他也真的是够了,明明决定了不再想这么多的。
回到床上,关了壁灯,周致蜷在被子里紧握着双手,全身还微微颤抖。
等周衡早上一推开门,就看到周致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他没再餐厅看到周致,本来以为这孩子在琴房,后来还是艾伯特告诉他周致根本没有起床,这才来看看他,接过一扯被子就看见一张通红的脸。
艾伯特取来温度计给他量了一下,一脸忧郁看着周衡,“老爷,少爷的体温是102.6度。”
“把梁医生请来。”周衡吩咐着,直接去盥洗室取了几条冷水手帕,小心地放在周致额头上,看着周致表情舒展了一些,这才舒了口气在他身边坐下。这几天他常常想起周致小时候的事情。
那时候佟令仪去了纽西兰,这么小的孩子他也没办法随身带着,毕竟他每天都忙的要死,只能交给老爷子来养。老爷子看着是个严厉的人,可他中年时宠爱幼子,到了老年,面对着幼子的儿子,他简直就是溺爱了。再加上周衡的大哥、二哥孩子都自己养着,只剩下一个周致在老爷子膝下,那简直是要星星不给月亮,周衡也就觉得这孩子并不缺少什么。
可是他那一次从拉斯维加斯回到b市老宅,刚一进客厅就看到一个小孩子跌跌撞撞往楼梯上跑,跑上了台阶就站在那里,努力把自己躲在雕花的栏杆后面,偷偷用眼瞄他,他有些好笑地走过去,那孩子连忙捂住了眼,“你看不见我。”
稚嫩的声音稚嫩的内容让他大笑出声,那孩子受惊了一般瞪圆了眼睛看他,好似一只受了惊吓的猫崽子。
他难得有了耐心问那孩子,“你在做什么?嗯?”他说着还往前走,居高临下地看着小孩。
小孩直直往后退,退到了墙上站住了不动,似乎觉得面前这个人十分可恶,委屈地撇了嘴,“我在躲猫猫。”
……
就算是现在想着,周致也觉得那情形十分搞笑。他不由笑出了声。
周致一睁眼就看到周衡对着他笑的一脸灿烂,好似见了鬼一般,张大了嘴颇有些不知所措。
周衡见他醒了,停了笑,皱眉问他,“怎么这段时间老是生病。”
“……你以为我想生病。”周致勾勾嘴角,有气无力地说,“再说就算我生病不舒服,也没劳烦您在这看着我。您不耐烦直接走吧请早!”
周衡本想发火,毕竟自己的的确确看守了这小子这么长时间呢,可他不但不领情,还对自己恶声恶语,可再一想到这孩子小时候的可爱模样,心里又是一阵酸软,让他根本说不出什么重话。他站了起来,心里轻喘口气,再一看,周致眼圈都开始泛红。
这下周衡真的开始反省自己了,难道他身为父亲就这么不合格?让这孩子在他面前一而再地委屈到要哭?
☆、014
不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