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教主这是动了真怒,围观的教众心头一凛,连忙跪了下去。
夕烟也是头一次被玄墨如此对待。玄墨虽然一向霸气,却从不霸道,尤其是对待自己人,少有冷脸的时候。而她,作为玄墨的长辈,还是上一任护法的亲传弟子,玄墨平日对她也是比较客气。
这其实并非她第一次因护法之事胡闹。
她极为尊敬她师父,认为神教的右护法唯有她师父才称得上是实至名归,换了旁人只会玷污了他师父的名号。于是,但凡神教有拟定的护法人选,她便要亲自检验一下,方法通常就如今日这般一阵折腾。
玄墨知他们师徒感情深厚,加之对前任长老也甚是敬重,对她行径便是放纵居多,于是最后大多是不了了之——神教一直没有右护法便和此事脱不了干系。
面对玄墨难得的怒火,纵使任性如夕烟也不由收敛了脾性。
在男人扔开了握着的长鞭之后,夕烟迅速收起了武器,低眉顺目地走到玄墨身旁,向其恭敬地行了个礼。
而玄墨却视而不见,只转身扶起了地上的男子。
目光转向那人时,玄墨脸上一直绷紧的线条才终于松动了些,眉眼间净是显而易见的担忧和急切。
夕烟这才意识到玄墨对此人的重视,和以往那些都不一样。
“教主,我不知你如此看重此人,是我疏忽了。”
心中对那人虽然还是瞧不上,到底是觉得玄墨比较重要。
女子甚少对人低头,即便是认错,语气还是带了丝傲气和僵硬。
更何况,她根本不觉得错在自己。
技不如人便要挨打,这不是江湖一贯的道理吗?
玄墨仍是不理女子,扶着男子便要径自走出殿门。
夕烟这才真有些着急。
玄墨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对于神教这位不世出的教主,她既敬畏,又有种对弟弟一般的疼宠之情。
若玄墨因此事对她产生芥蒂,她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教主!”
女子大喊一声便追了上去。
玄墨突然收住脚步,朝着她微微侧过脸。
对上男人那双冷厉的眸子,女子一愣,下意识地止住了脚步。
却见男人张开口,声音低沉浑厚,充满了不容撼动的霸气。
“江湖人人都称我神教为‘邪教’,我教众人也确实无拘无束,行事叛逆。然而我教自开教起,就有老教主明训,不得做那欺霸强抢之事,是而神教行事如何乖张,却自有准则良心,不违背心中道义。夕堂主,欺侮一个不会武功之人,如此恃强凌弱之事,岂是我神教所为?”
男人一字一句说着,却听得女子娇俏的脸上一阵发白。
那人竟不会武功?
那人不会武功,竟还能在她鞭下撑那幺久?
她不可思议地望向玄墨身旁那人。
那人有些佝偻地弯着腰背,虚弱地靠在男人臂上。浅色的衣物上四处是破碎的痕迹,沾染着血色和灰尘,看起来分外狼狈。可那人像是丝毫不在意,依旧眉眼淡淡,视线却不再看她,而是安静地凝望着身旁之人。
就连冷清尘也未想到,向来纯然有如稚子孩童的那人,竟能说出如此振聋发聩的言语。那人的容貌还是自己熟悉的样子,只是此刻看去,那棱角有致的半边侧脸,分明又是陌生的成熟坚毅。
那人在旁人面前,都是如此模样的吗?
……唯有在自己面前,那人才会笑着闹着,偶尔还会羞赧地红着面颊吗?
心中莫名一动,却是不由地反握住玄墨搀扶着他的掌心。
以为男子此举意在催促,玄墨也不再同夕烟多言,留下呆愣在原地的女子,扶着冷清尘向殿外走去。
迈出正殿的时候,却在门口遇到了一个意外的身影。
诧异地看着那一身月白衣衫,姿容清雅绝尘的男子。
刚才护卫前来寻他的时候,他正在陪“冷清尘”散步,恰巧二人正朝着正殿的方向走着,离得并不太远。
听闻夕烟已至偏殿,他便站不住了。对于夕烟的脾气他再清楚不过,想到清瘦文雅的男子,玄墨心脏一抽,也顾不得难得答应和他出来的“冷清尘”,匆忙同那人道了声别,就随护卫赶去了偏殿。
已过了这幺久,他以为那人应当已经回了清尘居,或者走到了旁处,未曾料想竟会在此地看到那人。
此时的冷清尘也在静静打量面前两人。
当视线触及两人交握的手掌时,清冷的视线不由微微一动。
下意识地将目光移到了玄墨身边之人的脸上。
一看之下却是有些怔愣。
那人他并不陌生。
那日他为了查看玄天教地形,去了后山。下山的时候,隐约听到水声,便好奇地凑近瞧了瞧,未想那处竟然有人,他不慎被发现,而发现他的就是眼前这人。
之所以对此事印象深刻,是那人给他的莫名熟悉感。直到现在,他都未想起在何处见过这人。
不由回想起那天,被这人掩在身后的那抹身影,那撒娇般的声音。
……原来这人,就是让玄墨那般紧张的“右护法”。
清冷的凤眸中快速划过了什幺,冷清尘转而将视线落到玄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