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护卫侍从排成几队,目不斜视,簇拥着王爷和仁杰,很快来到十六抬的官轿前。
艳阳高挂,光线中尘土微粒飞扬,李翔半闭着眼睛,好似在回避如此耀目的阳光。
轿中宽敞华丽,仁杰扶着王爷进轿坐好,侧身告辞:“王爷请走好。”
李翔脸上表情淡漠,虚软的身子斜靠着两个彩垫,既不摇头也不同意,左手抓着仁杰的镶金腰带,一直没有放开。他那双美如秋月的明眸,似雾似雨,朦朦胧胧,藏着看不清的情绪。
仁杰扯了一下细纹及罗绯袍,不料李翔拽的甚紧,眼里透出怒气,凶悍地瞪着仁杰。
这次,是不是救错人了?
这个念头在仁杰脑中盘旋不去。
他语气温和地问,“王爷,你可是要借此袍一用?”
李翔脸色不善,气急败坏地哼了一声。
他衣衫破碎,肌肤袒露泛红,处处遗留被人凌辱的痕迹,肩头的伤口简易地包扎了一下,渗出献血。
仁杰莫可奈何,只能压抑住心中的嫌恶,解开金带,脱下盘领浅绯五品公服,默默地替王爷穿上,将他额前散落的头发理好,唇边的血迹抹去。
李翔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仁杰脱衣,眼里妍妍艳艳,燃着两簇小火苗。
这厮真是色迷心窍,刚脱险境,就立刻投入到视奸目淫的老本行。一双手虚弱无力,却颤颤地摸上了仁杰的白色内袍。
仁杰耐下性子,向後让开,“王爷,下官告辞。”
李翔心神不宁,今日自己蒙羞出丑,若让仁杰轻易脱身,一个天大的把柄,从此就落入他人之手,岂不受人挟制,他顿觉寝食难安。
可是,此人风情样貌俱佳,又挺身救主,如果当场翻脸取他性命,似乎不合情理。他心头闪过种种狠毒的处置办法,却难得的有些犹豫不决。
仁杰好似能读解李翔的心声,神色郑重地保证道,“今日之事,下官绝不向任何人透露,请王爷放心。”
李翔双眼微眯,心想,人的誓言如何能信,只有死人会真正保守秘密。
仁杰举目一望,立知李翔动了杀机。
当时,仁杰一念之仁,不忍看着别人被强暴,即使这是一个可恨可悲之人。
他心里有些许後悔,我救了一头中山狼,这种无耻卑鄙小人,若少一个,世界上恐怕会安宁平和些。
他打起十二分精神,微笑道,“王爷,不必担心,下官身中剧毒,命不久矣,只怕见不到明年的春天,人之将死,其言亦善,我绝不会透露王爷的半点隐私,请相信我!”
他言辞诚恳,深深地躬身行了一礼,转头就要掀开轿帘跃下。
“谁要你去死!”王爷激动惊怒交加,竟发出一声极低的嘶吼,身子有了些力气,不加思索地向前一扑,抱住仁杰的腰腿,恶狠狠地命令:“不许走!你陪着本王!”
仁杰被王爷压在软垫上,心中气恼,捉住李翔的肩膀就要摔出去。
李翔死死抱住仁杰的大腿,声音沙哑颤抖,透出焦躁的渴望,“不要走,不要丢下我,不要!”他的头紧埋在仁杰的胸口,低低地喘息。
仁杰吃了一惊,不知如何是好。他一转念,还是用力将李翔的脑袋拔离自己的胸口,侧身挪开,含蓄地训斥道,“王爷,请自重身份!下官不是你的侍寝之人!”
李翔抓着仁杰的白纱单衣,心中种种复杂的情绪交织,恋慕,暴躁,迷茫,羞愧,杀戮,怎理得清?
他粉白渗血的唇抖动了几下,没有作声,一双眸子黑如墨玉,浩瀚如碧海,幽幽柔柔地凝视着仁杰,仿佛要将仁杰的俊颜刻在脑海。
仁杰有一种时空错乱的感觉,面前之人,真的是那个动则取人性命的魔王吗?这一幕,自己仿佛在哪一世哪一时经历过,胸口不知为何竟有些唏嘘郁闷。
他不及细想,欠身推开李翔,跳出官轿,匆匆地道别,“王爷,多保重!”
仁杰走出几步,回首对小顺子说,“快送王爷回府,速请御医为王爷诊脉。”
他不经意地一瞥,只觉心口发凉。
锦帘微掀,隐约可见李翔美丽的双瞳,晶莹闪烁,眼角竟有一颗泪珠,如珍珠般清亮动人。
仁杰加快脚步,逃也似地离开,远远地仍感觉有一道视线,让他如芒在背。
那一滴泪,如寒冰刺骨,如火焰升腾,纠缠不休地追击着自己,让他心绪有些不安。
当日,小侯爷府中来了两位贵客。
雪园绿竹摇舞,秋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轻愁几许。
深院红门紧闭,屋内,小侯爷趴在床上,神情有些羞涩,对立於床边的中年美妇人说,“母亲,孩儿有伤在身,恕我不能行礼。”
小侯爷的母亲是先皇的女儿,当今皇上异母妹妹城阳公主,嫁给薛王爷後得二子,平时不太过问家事,无意中听二管家说起小侯爷受皮鞭之苦,立刻让镇国公贺流景陪着来探望。
城阳公主爱子心切,叹息一声,俯首欲揭开被子查看伤口。
小侯爷立刻往床内一躲,不自在地说,“母亲,这点小伤不碍事。”
贺流景站在一旁煽风点火,“哪里是小伤,你都下不了床,薛神医说整个背部血肉模糊,惨不堪言。”
“你父王实在是太狠心了!” 城阳公主眼中湿润,有些埋怨。
小侯爷微笑着说:“孩儿犯错,父王责罚,孩儿心中无怨。”
贺流景嬉皮笑脸,继续推波助澜,“表弟,你犯了什麽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