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驸马接连三日宿在了长公主的竹喧堂之中。
崔家家主,崔驸马生父升任国子监祭酒,天下英才四成入崔家门下。
崔家嫡幼子被提出诏狱,一册账本就告倒了户部两位侍郎,自己取而代之。
短短三日,崔家在朝中任职的几位子侄都有所升调,便是被调出镐城的那位,也是从充门面的虚职,变成了手握实权的一州太守。
姊妹弟兄皆列土,可怜光彩生门户。
长公主的势若是借到了,那便是抟扶摇而上九万里,鸡犬升天。
朝中将崔家恨得咬牙切齿的人不是没有,但长公主端坐在鸾座上,幼帝腻在她的怀中,对长姐满心依赖,他们不敢怒更不敢言,甚至还要赔上一个笑脸。
户部两位侍郎被下诏狱之后,韦相在自个书房里砸烂了三个茶盏。
户部尚书缩在角落里,等到韦相的火气散得差不多了,才冒出头来,小声说了一路想出来的办法,“崔家不过借了长公主的势,只要长公主不在了……”
长公主不在,幼帝年岁还小,不能亲政,自然政权旁落。
“你当本相连此计都想不出来不成?”
韦相一掌拍在桌案上,“自先帝就防着本相擅权,他弥留之际将皇权交与长女,便是为了幼子长大后能名正言顺地拿回来,又为防本相,给淳于晞留了三块军令和不少忠臣,只要本相敢反,就能名正言顺地将本相置于死地。”
他想起先帝布下的这个局,就心头堵得恨不得将先帝千刀万剐。
好在这位长公主也不是治国的能人,在他或明或暗的诱导下沉迷男色又行事张扬肆意,只等他各处谋划得当,让民先反,他再平叛以正道,坐上那至尊之位。
万事皆备前,淳于晞必须活着,当那个罪魁祸首,引开朝上那些忠臣的注意。
韦相沉默一瞬,突然就笑开了。
“枉本相机关算尽,却忘了咱们这位长公主的脾气,那可是个一点亏都吃不得的人。”韦相敲了敲桌案,再不见沉郁之色,“崔家有能复宠的崔驸马,我韦家也不是无人,不过一个处处与本相作对的嫡子,便当从未生养过罢了。”
当晚,一顶小轿从长公主府的偏门而入,停在了长公主的竹喧堂外。
唐竹猗披着狐裘坐在堂中,看着被下人抬上来的相府二公子,上前两步在昏睡着的美男脸上摸了几把,做足了沉迷男色的模样,才抬头看那位相府管家。
管家跪在堂中,将她的神色看得分明,微不可见地松了口气,“老爷说当日不过一句玩笑,他不敢让殿下割爱,还望殿下能不计前嫌。”
“本宫可不记得有何前嫌。”
唐竹猗挥了挥手,完全一副色急攻心的模样,对送到口的美色急不可耐。
管家倒退着出了门,还没走上两步就听见了身后的关门声,随侍的侍女们也出了门,只留堂中的孤男寡女。
嘴角的笑意刚一扯开,就正对上了前面站着的崔驸马。
崔子袁当年能尚了被先帝捧在手心里的长公主,容貌自是不俗,便是此间犹带病容,也能见其清俊雍容的相貌和风仪。
他怔怔地盯着那关上的院门,身上披着大麾,里头却是和长公主一致的xiè_yī,显然长公主刚才极有可能便是刚从他的榻上下来。
管家在心中暗赞自个老爷的神机妙算,挑了这个时间送人。
“参见驸马。”他手上的动作却是恭敬得很,连声音都让人跳不出错处,“小人无意扰了驸马和殿下安眠,实是殿下有一心头好在相府中,我家老爷不忍殿下用了旁的物件替代,着急忙慌地便让小人送了过来,正好赶了个巧。”
崔子袁自然听得出他话中的奚落,然而他此刻心下复杂难言,不欲多加争辩,只是往原路返回,心神却不知落到了何处。
连他亲生爹娘和阿弟,都当是他复了宠才为崔家挣回了荣光,或喜或怒,难以赘言,而他自个却知道,那三日他皆在养病,连长公主一面都未曾得见。
可原来,她想要的就是堂中的那人吗?
韦省之,连他避居崔府都曾听过这人的盛名,他容貌殊甚,文治武功在同辈中更是独占鳌头,兼之风仪出众,性情耿直,连崔府几位眼高于顶的小娘子,都日日一句“檀郎”称呼着,恨不得即刻下嫁。
但这样的人,居然也被亲父这般不堪地送入了长公主府。
唐竹猗也没想到韦相居然会这么干脆。
她花费了一番功夫才摁住了被药物控制住而不断地想要扑倒她的韦省之,一边狠狠地骂着那老东西死不要脸,另一边却只能肉疼地从腰间的锦囊里拿出颗丸子,粗暴地塞到了韦省之的嘴里。
刚才他扑得太快,唐竹猗完全没有防备,还在发呆的状态中就被人扑倒,后脑勺敲在了厚厚的地衣上,肿起来一个不大不小的包。
偏偏这时候他们应该“战况激烈”,她也不好叫侍女来给自己上药。
半盏茶后,被胡乱扔在地上的韦省之转醒,捂着同样敲出了一个大包的额头,诧异地看向坐在一侧胡凳上,正在不紧不慢喝茶的唐竹猗。
他想起母亲亲手端来的那盅燕窝,想起他受药力控制,扑倒了长公主。
而他们此刻衣裳凌乱,发髻散漫,浑身还有复杂难言的酸疼。
韦相算计起自个亲儿子来也很有一套,生米煮成熟饭之后,按着韦省之的心性,他定然会负起这个责任,不管心中愿与不愿,都会当长公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