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荆止住咳嗽,“我办公室。只不过小了点。”他看了眼表,“现在八点十分,再过二十分钟大家下班吧。辛苦周末还出来跟着我加班。”
方格继续自己的画风:“不用谢,反正有加班费可拿。”
“在一个领域时间做得久了,就会积累起一些不好解释的经验或者直觉,这一次,我的直觉告诉我,我们一定可以抓住凶手。”不同于崇荆方才表达的是一往无前的决心,方格却是从容几乎于在陈述一个事实。
“我是认真的。”她强调道,说完拿起自己的包,“先走了,明早见。”
第二天,只有方格和王勇到了警局,王勇顶着巨大的黑眼圈,哈欠连天的对方格解释:“监控没能给出更多的信息,那个人走到监控盲区,拐进巷道里消失了。他们两去查那六个死者了。死者一个月的行踪我已经整理完了,怎么会有人一下班满城乱跑,毫无规律可言,都发给你们了。”
方格点点头:“你去休息吧。”说着打开崇荆昨晚拿回的证物袋,从里面拿出一叠卡片。
“这是什么?”方勇强撑起精神,凑过去看:“这是什么?”
“死者的画,”方格展示给他看,卡片上是构图简单的素描,右下角写着日期,“遗书的前半句话其实是对的,死者确实觉得生活很无聊,他毕业之后就一直在高中当老师,教非重点科目,事业上没什么上升的空间,你们崇队几乎可以算他唯一的朋友,也不谈恋爱,没什么强烈的爱好。”
“这世界在他眼中可能真的无聊到死,他肯定也想过死,但他一直很努力的活下去,”她冲他摇了摇手中的卡片,“他或许一直怀着这样微弱的希望,如果坚持活下去,说不定会遇到真正有趣值得在意的事。”
王勇清醒了些,接过卡片翻看,“这些画的都是仓屿市,他……满城乱跑是为了……”
“观察这座城市……很矛盾吧,努力奋斗的人往往是在城市里匆匆走过,看不到城市的变化和美丽的人。找不到生活的意义的人,却有一双敏锐的眼睛,记录这个城市的美好。”
王勇喃喃道:“怪不得,崇队说他不会自杀。”
“恩,”方格点了点头,“我去比对一下,他的行踪中有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你——”她指着王勇的黑眼圈,“去睡两个小时。我叫你。”
崇荆和赵武分头去找调查那六个人,这并不容易,死者本身都是独居、社交圈子狭窄的人,年代久远一些的连工作过的公司可能都倒闭了,情况好的能找到父母和个把朋友,还有的连个同事都找不到。
两个人大清早就出发,等在警局碰头时,天色已经擦黑,神色都多少有些颓丧,找到的东西并不多。
把资料整合到一起,两个人将基本信息梳理到黑板上。
“所以……共同点是什么?有男有女,不同职业,以不同的方式自杀,都在20岁至40岁之间……除了他们都有看似充分的动机自杀之外,共同点是什么?”崇荆沉吟着盯着展板上的内容。
把这些人的资料放在一起,遗书的古怪立刻变得更加清晰,这些人学历高低、工作地位并不相同,怎么可能写出如此相似的遗书?
调查到的资料飞快在崇荆脑中闪过,“……这四个人住在同一片区,而另外这三个住得比较近。方格说得对,凶手有两份职业。”
☆、六
六
高三春末夏初的某个下午,那是节枯燥的数学课或者物理课,充斥着卷子翻动的哗哗声,老师被坐在教室中央的他糟糕的脸色和满面的冷汗吓了一跳,我主动站出来背着需要帮助的同学去医务室。
他很轻,呼吸的热度打在我的颈部,大概是真的非常不舒服的缘故,呼吸有几分重。
急性肠胃炎,穿着白大褂的中年医生下了结论,让他吃了药就在医务室卧床休息。
他的脸陷在白色的枕头里,嘴唇干裂,汗湿的刘海贴在额头,面色愈发显得苍白,他似乎非常疲惫的垂着眼睛对我轻声说谢谢。
我摇了摇头,意识到他看不到,才急忙说没关系大家都是同学,就急忙从医务室退了出来,这才发现那年的夏天来得格外早,明明才五月初就已经热得不像话,阳光也异常耀眼,明晃晃的照得人眼睛疼。
领悟不过一瞬之间,就在他长睫毛在投下浅淡阴影的瞬间,在他两片失色的嘴唇掀动的瞬间。
夏日惊雷在心口骤然炸开,夏日暴雨就这样轰轰烈烈的紧随其后,被闪电劈中,却还能活着感受到雨水的潮湿。
一口咬下青涩的柠檬和多汁的蜜桃,酸的是忽然涌起的温柔,甜的是铺天盖地的浓情。
我一时控制不住眼眶的潮湿,不是因为诸如害怕之类的情感,我尚未有余力思考任何问题,只是被太过激烈感情轰然击溃到了难以自控的程度。
太超过了。
实在太过分了,为什么在不自知的情况下心里会滋长出自己都无力承受的情感?
我怀揣极欲宣泄的情绪从校园大门大摇大摆往外闯,奇怪的是往日严格的门卫也在这时忽然失守,我没头绪的半走半跑,直到巨大的喧嚣随着汗水的流淌逐渐平息,我踏着落日的余晖又翻墙回学校,医务室的医生好心的等着睡着的他醒来,我努力摆出最自然的姿态,劝医生先下班,我等我朋友醒来,再帮忙关门。
病床上的男生侧卧蜷缩着身体,右手还搭在腹部,嘴巴微张着呼吸,一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