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臻迎上他的目光,坦坦荡荡,笑道:“其实我本无所谓,只是太师父催得紧,不过给那群小师弟们娶个师嫂回去管一管,也未尝不可。”
后半句本有玩笑的意味,但却让萧陵听在耳里分外不舒服。
萧陵道:“师兄,恕我多言,一只鸟儿若在一棵树上筑了巢,那它就只会以巢为中心,在附近飞,而不会想飞到草原,大海,或是其他更远的地方。”
林臻一怔,立即明白了萧陵是什么意思,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萧陵虽是以鸟比喻,但这话说得当真露骨,不正是明摆地嘲讽林臻无所作为还想成家,将来注定碌碌无为吗?
对方却是笑的风轻云淡,好似自己说的话不是尖锐的匕首,而是轻柔的羽毛。他道:“陵是什么意思,师兄自是知道的。”
登到了最后一阶,林家庄的大门出现在眼前。
门童笑盈盈地迎了上来,“林大师兄,秦师兄,你们回来了啊!咦,这是……”
林臻黑着脸,沉声道:“他是萧陵,你来的时候他已经走了,所以你不认得。”
这下连门童都发觉了林臻的不快,暗自又瞅了萧陵几眼,心想平素也没见林大师兄摆过脸,脾气好得很,怎生今日动了气?之前听厨房的哥哥姐姐说林师父最喜爱的弟子林臻和最出色的弟子萧陵向来不和,就连萧陵出师,一半儿都是林臻暗地里赶的。当时他还不信,今日一看,似是真的了。
林臻接着又道:“我和秦云先回去换身衣服,你带萧师弟先去师父房间吧。”
萧陵笑道:“师兄,你考虑得可真周全,都考虑到我记不得路了。”
林臻也回之一笑,“又怎会寄望淡漠如你,依然记得昔日师门路?”
说罢,林臻大步流星离去,秦云在身后唤了几声师兄,便也跟着跑了过去。
门童暗叹自己是见证了一场师兄弟间的唇舌挑衅,又暗悲自己摊上了这么一件麻烦事儿。他抬眼看了看萧陵,只见萧陵的眼光一直盯着林臻的背影,浑然没了方才那轻佻的笑容,神情阴郁,似乎有点……落寞?
但那只是一瞬的事情,随即萧陵又勾起淡淡的笑容,看着门童道:“还烦请小师弟带路。”
门童呆了呆,这才回头,恭恭敬敬地带着萧陵往内院走。
但很快他便意识到这果真是件麻烦的事情!
不知道萧陵是有意还是无意,在找他说话之际总能不为人察觉地将他带到另一条路上,结果绕了一圈,还没有到林师父的书房。
萧陵挑眉,笑道:“小师弟不会是也和萧某一样记不清路了吧?”
门童挠头,没道理自己成了走错路的那个啊。他讷讷道:“我……萧师兄你不要再找我说话了,这会分我心的。”
萧陵:“小师弟,聊那么久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门童被萧陵又绕进话题里了,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我叫石晓,师父他们都叫我小石头。”
“哦,小石头……你今年多大了?”
“去年冬至满的十三岁。”
“冬至?”萧陵眼眸一亮,“你和师兄同天生辰?”
小石头听不懂他指的是哪个师兄,但想了想,全庄里和他同天生日的,也就是……于是他点了点头,“托林大师兄的福,每年的生日都能特别热闹。”
萧陵的语气似乎多了些柔情,“师兄他这四年来过的还好吗?”
小石头不知道萧陵关心林臻是什么用心,只有敷衍地回答:“挺好的,师父说,大师兄该成家了。”
萧陵没有说话,过了会儿又问:“师兄和秦师弟关系很好?”
“是啊,连师父都问,是不是就连大师兄洞房花烛夜,秦师兄都要粘着他。”小石子一说起这事儿来就神采奕奕,显然觉得很有趣,“秦师兄也真是的,没两年就加冠了,还赖着要和大师兄同房睡。”
此时如果小石子回头看,就会看见萧陵冷着张脸,杀气腾腾。
小石子继续道:“两个人总是形影不离的,每年今天,他们都会在天还没亮就出门。好像是要去给谁扫……啊,不行,我不能说。”这件事,在整个林家庄都是禁止议论的。
萧陵问:“为何不能说,他们那么早出门干什么?”
小石子心想这萧师兄也不是外人,便老老实实交待了:“他们出城给一个已故的师兄扫墓,那个师兄好像叫……子熙。”
萧陵一愣,然后自嘲般笑了两声,没有再说话。
小石子不明白是哪里说错话了,只有低头带路。
好在在没有萧陵话语打扰的情况下,终于是将人带到了林武的书房门前。
第二章 过往云烟
初春的夜晚如冬日眉梢的一抹凉薄,缕缕寒意慢慢渗入衣裳,浸入肌肤。林风颤抖着树叶,树林中不时地涌起如波涛般一阵又一阵的窸窣声,扰得几烛光摇曳,一地斑驳碎影。
“咻——”剑光一闪,撕裂了树林中的寂静。
一个茶色的身影在灯光朦胧的夜下舞着剑,一招一式都力度十足。
只见他剑尖划破微风,手腕扭转,挥舞一阵,空中随即出现燃着火焰的字符,似是潦草的某个字,又更似一个随意的图形。然后他凝真气于剑尖,将符文推出,火焰瞬间分成数个,分别朝不同方向飞去,并附在了某种东西之上——
七个鬼魄被火焰牢牢固定在七棵大树上,发出低低的哭声。
那人的剑刚一半入鞘,又忽地拔了出来,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