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清冷,传在临安耳中却如同炸雷!
临安强忍着睁开双眼的冲动,稻草下的双手紧握成拳青筋迸露。
是雪翊!
他怎么会来这里?
他来这里做什么?
雪翊虽说让众人休息,但领头的大汉依旧安排了值夜的人手,在雪翊身前点了堆火,然后众人在雪翊四周分散开来休息。
雪翊眼神沉着,坐在众人用破庙的木头稻草搭起的一块干净的休息处,捧了小书童递给他的烧开的热水,视线在破庙里打量,看到神像身上的临安时也仅仅是稍作停留便挪开了视线。
临安听见他自己的心跳声鼓动如雷,心中恨意让他酸了眼眶,先是晚上做梦梦到雪翊,紧接着本该身在帝都的新皇却出现在了这烟雨蒙蒙的江南小城。
临安紧张的甚至感觉到易了容的脸火辣辣的疼,他以为他此生再不会和雪翊见面,不曾想,依旧天意弄人。
雪翊身边的小书童只有十二岁,小小的年纪却和他的主人一样,板了脸少年老成。
小小的孩子坐在雪翊下首,看着雪翊捧着茶杯却神色恍惚,仰起脸来向雪翊询问:
“主上,你既然已经在紫云关收了十八爷的尸身那咱们直接回京不就好了,为什么要下江南?”
临安听到小书童的话愣了神,雪翊亲自带人去紫云关收敛他的尸身?
他是在紫云关的乞丐窝里找了一个身体年龄与他相当的尸体划烂了脸在破庙放火烧了,尸体身上有他身上仅剩的他母亲留给他的一串鲜卑玉制成的长命锁。
因为那长命锁是他流放后最看重的贴身物品,且世上仅有一串,只有把那长命锁留下,所有在意他的人才会真的相信,临安,也就是从前的十八皇子长安已经死了。
临安猜到雪翊会派人检查尸身真死假死,他却没有料到雪翊会亲自来收敛他的尸身。
临安心里冷笑,找到他的尸身做什么?鞭尸还是要碎尸?真是死了也不放过他。
静了静心,继续听那对主仆的对话。
雪翊看了眼他看着长大的小书童,敛了眼眸,沉声道:
“没什么,只是从前带兵尽走些天寒日短的地方,一直惦念着想看看文人口中“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的江南到底是怎么的个美法。
雪翊很少说这么些个话,本来小书童对于雪翊回答他问题是不抱希望的。
小书童惊讶的看着自打来到江南便有些地方不一样的雪翊下意识的问:
“主上,您带过兵?”
雪翊望着他眼前的那堆燃的噼啪做响的柴,清冷的眸底看不出情绪:
“嗯,很久以前带过。”
那还是在很久很久以前,在临安还是长安的时候。
那年他十八岁,父皇派他带兵清剿云南张义叛军余孽,结果因为他对云南地况不熟中了叛军埋伏,生死之际长安带兵出现解了他的围,还为了救他替他挡了当胸一箭。
那一箭要了长安半条命,也要了他一颗心。
雪翊面上不显神色,心中却是痛苦,捏着茶杯的手指泛白失了血色。
年少时,他和长安感情极好。
他还记的有一天天气很好,阳光透过东宫东暖阁的花窗照到雪翊的书案上,雪翊在完成太傅留下的功课,长安踏着阳光跑了进来靠在雪翊身上粘着雪翊要雪翊给他讲讲江南是什么样子的。
雪翊放下手中的笔,一只手揽了长安的腰,捏着长安的鼻子,弯了眉眼,嘴角边有两个深深的酒窝:
“十八弟怎么想知道江南?”
长安撇撇嘴双手环胸酷的不像话:
“师傅和母后每天都说鲜卑的草原多么美丽辽阔,天山多么圣洁,圣湖多么神圣,听的我耳朵都快起茧了。父皇又说江南才是真正的人间仙地,可是我从来没有去过,所以想听太子哥给我讲讲,对比一下。”
再后来,长安跟着神将军常年在外征战,去的都是边夷蛮族的荒芜之地,江南是什么样子也一直没有亲眼见过。长安再和雪翊说起江南也只说:
“从前带兵尽走些天寒日短的地方,一直惦念着想看看文人口中“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的江南倒底是怎么的个美法。”临安已经忘记了他说过这话,只是雪翊还记着。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江南梦,梦里繁花似锦烟雨蒙蒙。
临安也是。
一出紫云关就是鲜卑境内,临安踌躇许久终是没有迈出去脚步,他害怕看见鲜卑草原上母亲所说的羊群马群,害怕看见供奉着祖宗神灵的天山,甚至害怕漫天飞雪,他尽力的逃离北方,逃离有雪的地方,逃离,他一想到就心痛的地方。
他失去太多东西,母亲临终也没有侍奉身前,最后还丢失了自己,他还有什么脸再回去?
只能在离故乡一步之遥的地方仓皇而逃,如一条丧家犬。
临安一滴眼泪顺眼角滑过,幸好破庙太黑也没有人留意到他,抬起袖子用破烂的衣袖抹去泪水,坐起身来扔开身上的稻草“啪”的跳到佛像下面。
临安一动像是拱卫月亮的群星般护卫着雪翊的十几个汉子纷纷站起身来抽出藏在身上的武器,如临大敌的看着临安。
坐在众人中央的雪翊没有动静,只是静静看着他眼前燃着的篝火,双目中再放不下其他。
临安视线放在众人中央的雪翊身上,雪翊一身棉白的袍子,头上带着文士巾,雍容高雅的神态、清俊的面容,怎么看都是干净的读书人。
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