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一声焦急却悦耳的呼唤传入裴帝耳里,裴帝微笑张眼,看向床边爱妾。
年轻的宠妃还是那般貌美,明眸皓齿,吹气胜兰,她温柔捧著裴帝的手,放在颊边蹭了蹭,喃喃道:「太好了,陛下您终於醒了……」眼里盈眶的泪珠几乎要成串落下。
裴帝反手捧著苓妃的面颊,微微坐起,轻声道:「朕睡了多久?」
「……整整三天了。」
「是麽。」裴帝眼神一黯。想三天时间,饶是穆祁本事再大也没理由阻挡後宫嫔妃关切她们的夫君吧。可惜其中原委,他不能讲,也讲不得。
苓妃忽然扯出一抹笑意,虽然勉强却很欣慰,「瞧臣妾真是糊涂了,该传太医给陛下照看才是。」
裴帝拉住了她,面上很镇定,丝毫不像大病之人。
苓妃回身,道:「陛下?」
「爱妃……」裴帝环顾四处,见内侍们均站在远处,方把声音放低,道:「你父亲近日可好?」
(10鲜币)卅二
自数日前远从关外和亲的公主住进宫里,宫仆们都能感觉到西苑一隅不太平,除了夜半频频传来的鸟鸣声,或是偶一自窗缝里闪出的亮点,光是那公主将所有仆役驱赶走就已经够诡异了,守门的侍卫还说,常听见公主一人在屋里自言自语。
番族库塔族送来和亲的公主名唤海珠,只有十五岁,但身材高,体态丰满,脸上带著难掩的稚气,总眨巴著水灵灵的双眼。
她到宫里随行的嫁妆有十馀车,却没有任何婢女跟随,那日穆祁闻讯将人接入宫中,暂住宫中西苑,这麽一住就是数来天无人问津。
库塔族本就是与大景对峙对久的外敌,昭王的东北封疆,主要屏障的正是库塔族的来袭,库塔族发觉穆祁身兼摄政要职,长期居住京城,认为有机可乘便暗中偷袭,不巧战败,教昭王大军逼退数千里,从前占领的土地也被夺回,此役,库塔族败的凄惨无比。
传入京城的捷报便是如此阐述的,昭王指挥若定,英勇对敌,命库塔族人不敢再越雷池一步,然而海珠却清楚,这场战役虽是她族人输了,却也没输的那麽简单。
和亲这回事她库塔族在北边生活上百年从没发生过,被穆祁打退一次就牺牲她这麽一个宝贝公主,怎麽想都教她不能甘心。
可既然顺理成章入得中土皇宫,就不能放弃这次为库塔族复仇的机会,於是日前偷偷潜入裴帝寝宫,将春药涂在裴帝身体上打算色诱,不幸铩羽而归,海珠暗暗不满许久,觉著裴帝不懂库塔风情,不能从此下手,心底就又有了其他的念想。
海珠在裴帝寝宫前被靖霜挡住时,穆祁就站在她身後。她哼著气,正要臭骂眼前的内侍一顿,穆祁讥嘲的声音响起:「化外之民,到了京城还是不懂规矩。」
海珠转头瞪了穆祁一眼,两眼冒火,简直要跟虎豹一样扑上去把穆祁撕个破烂,却忽然一个深深吐息,大眼睛微微弯起,笑道:「昭王,我族长赠送您的六器,您可还喜欢?」
闻言,穆祁旋即寒了脸色,淡漠的目光紧紧攫住海珠,嘴角一抹意味深长的轻嘲,只在与海珠擦身而过时轻声抛下一句:「小野猫,不要玩火自焚。」
海珠最後还是没有见到裴帝,她在外面嚷了许久,眼前一个靖霜,後面一个霍东,两个似在看戏一般地注视著她,海珠气不过,正要发难,就见苓妃掩门走了出来。
苓妃看见海珠并不诧异,反而过去和和气气的说:「妹妹,你初来乍到,我还未能与你说上话呢。」
海珠嘟著嘴道:「谁是你妹妹?少来中土攀亲这套!」说完,扭头回西苑去了。
苓妃朝靖霜苦笑一下,靖霜垂首示意,她目光接著扫过霍东,霍东也跟著敛眉低头,恭送苓妃离开。
穆祁进房时,刚好看见裴帝在苓妃额上亲了一记,摸摸可人的小脸蛋,苓妃笑著,无意间瞄见穆祁靠近,害羞地退开一步,对穆祁喊了声:「昭王爷,妾身有礼。」
「苓妃娘娘。」穆祁也就这样冷漠应了一句。
裴帝朝苓妃带笑道:「好了,你先去准备准备吧。」
苓妃躬身退下,关门时不禁多朝房里觑了一眼,穆祁背对著她,看不见表情变化,苓妃却在这时无端感觉等会儿房里剩下这君臣二人,到底是妥还不妥?
关上门前,只听见穆祁沈著声音道:「微臣参见陛下。」
「王兄不必拘礼。」裴帝端起一杯茶,啜了一口,而後看向穆祁,眼神轻轻淡淡的,确是有几分病愈虚弱的样子。
穆祁的目光徐徐看向身前帝君,裴帝身著一袭轻袍,坐在桌前,尚未束发,乌黑青丝倾泻在肩背上,勾勒出细瘦的身材,穆祁一眼就看出裴帝袍下必是什麽都没多穿的,不禁想起他日前在这具躯体上留下的淤痕,不知退了没有。
沈吟片刻,穆祁道:「陛下还是躺著吧。」
「朕好多了。」
放下茶盏,脸上带出细微的笑意,裴帝正抬眼直视穆祁,却为那热切的注视所畏,在那专注的瞳仁里,裴帝彷佛看见了自己的倒影,倒影中的他,眸光彷佛也在颤动。
裴帝无法仔细描绘这份感触,就好比一个畏光的人,却拼了命了想站在太阳底下,享受让全身洒满阳光的温暖。在得到一项极为企盼的东西时,所付出的种种代价,令人觉著爱恨兼具。
後来裴帝突然恍然大悟,许是今日穆祁并未身著官袍的关系。
一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