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里居然有一个比永巷还僻静的地方。
两顶轿子都在此地停下,轿里的人走了出来,亦确实是两位女子。
林子晏压低了声线:「是时昀景。」
拂衣在咸阳的眼线最多,甚至有不少宫内人,如此他们便是见过时昀景的,并捎了许多咸阳显贵人物的画像回去百草村。而林子晏对这些人,自然是记得一清二楚了。
时昀景下轿后,身旁的婢女马上前去搀扶她,不料却被她拒绝,独自走进了她们面前简陋的小屋。
此处除了他们四人和一众轿夫,就是屋里那不知男女的神秘人物了,所以白思齐和林子晏也不敢明目张胆地跟着。但白思齐必须弄清楚这个二公主到底是来见什么人,现在在里面干什么,所以他带着林子晏绕到屋子的后面,飞上了屋檐,伏在房顶上偷听。
白思齐小心翼翼地拆开了一片瓦片。
房屋的内部和它的外表如出一辙,一样简单,在这金碧辉煌的皇宫中显得特别格格不入。但这也难怪——这间屋子竟是宫中的秘密牢房!
被扣在墙上的人是一名男子,他垂下了头,气息微弱,白思齐难以辨认他的身份。
「子丰……」时昀景的叫唤带了一点哭腔,约莫是看到眼前人的惨况,忍不住鼻酸。
白思齐转头看着林子晏,用口型问话。林子晏却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这个「子丰」是何许人。
「公主,你来这里做什么?咳咳……」男子有气无力地回应,带了一点惊慌失措。
看来他不认为时昀景应该到这里来,能瞒得住当朝二公主的人物着实不多,看现在这情势,这人是被时逢绑来的。
公主用手帕擦泪,平复了情绪后从袖子里拿出一串钥匙,打开了扣住那人的锁。
「你……」
男子摆脱了锁链之后脱力险些跪下,幸有时昀景扶了他一下,两人都被这一下弄得有些尴尬。
房顶上看着下面两人反应的林子晏终于明白这个男子是谁。
时肃殿下小时候与大公主二公主感情最好,但跟他们一起长大的还有年纪相仿的张仓。那时比张仓年长八岁的张梁已经跟着父亲出征打仗了,张仓年幼无人管教,皇上便把他接进宫中与皇子公主们作伴。
张仓和时昀景最为投缘,是名副其实的一对青梅竹马。
「子丰」约莫是张仓的字吧。
传闻二公主及笄那年,张仓向皇上提了亲,但皇上没有接受,生生拆散了一对有情人,把二公主嫁给了郭茂。这一段传闻不知真假,但是十三年过后的现在,张仓还是没有成婚,不知是否还对二公主念念不忘。
林子晏在白思齐手上写下「张仓」二字。
所以他们才会到张府却寻不到人,原来时逢已经先下手了。
张仓见公主眼角的泪,心中不忍,放软了声线问:「昀景,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时逢没有为难你吧?」
时昀景摇了摇头,说:「时逢现在调动的兵都是郭家的,他为难我做什么?」
她转身走了几步,在距离张仓几米外停下,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卷轴,紧紧握住。
「年前郭大人病了,把军务都交给郭茂处理,郭茂也不知中了什么mí_yào,竟胆敢与时逢暗通款曲……」
「那陛下……」
时昀景皱眉摇摇头,答:「父皇已经驾崩了。时逢前些日子确实把父皇送回了宫中,但是徐运在父皇身上下的毒一天天加重,父皇还是撑不住了。」她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卷轴,继续说:「父皇死前把真正的传位诏书交给了我——虽然现在可能也没什么用了,但是你还是替我把它交给二哥吧。」
「那之前要处死殿下的圣旨……」
「自然是时逢伪造的,那时候父皇已经中了徐运的毒了。」时昀景把诏书塞到张仓手中,声泪俱下:「我之前摇摆不定,只能看着时逢密谋篡位,可是……可是子丰,我欠你太多了,我不能看着他们这样对你!」
张仓心中五味杂陈,他想抱抱公主安慰她,却又知道她嫁做人妇不可僭越,伸出的手尴尬地停在半途。他叹了口气,打开了公主给的卷轴,上面确实写了要传位给长子时肃。
殿下仁慈,连夺回皇位一事都要再三思量,这下终于能让他不再举棋不定了。这卷轴对时逢当然无用,但是对于殿下来说,却恰恰是他需要的攻打时逢的名份。
时昀景意识到自己哭哭啼啼甚是丢人,很快又逼迫自己停下来,两人不再多话,立马让张仓跟她走。
房顶上趴着的两人看到张仓他们要离开,马上纵身跃下,正好停在了屋子的大门。由此,时昀景带着张仓走出来的时候,便被门神一样杵在门口的二人吓到了。
白思齐先给两人作揖,再解释道:「二公主不要紧张,我们是时肃殿下派来找张仓大人的。」
一番解释下来,被吓到的时昀景也镇静了许多。商量过后,时昀景让两人跟在自己的接送队伍后面,并让张仓坐到自己的轿子里,自己则与婢女同坐一顶轿,四人平安出宫。
☆、圆光之术
张仓本是打算让时昀景跟自己一起逃走的,毕竟二公主此刻帮了他,就是跟时逢过不去了,早晚不会有好下场的。但是时昀景始终拒绝,她一个人妇跟竹马走了,这算是什么事?而且,她暗自做了决定,务必要盯住郭茂的动作,望自己至少能为大梁作出一点贡献!
于是三人只得跟二公主道别,在城里找落脚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