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齐桓这样说,孙志笑了,“不碍事,我不是来找他。”
“那……”齐桓微微偏头。
“我来看看公司。”加深了嘴边的笑意,孙志给了他一个晦暗莫名的眼神。
这个时候,秘书轻叩了下门,将普洱茶端了过来,同时附耳在齐桓身边说了些什么。
齐桓抬手看了看表,再抬起头时,脸上现了丝歉意,“之前通知了下面的人,一会儿要开会。”
孙志施施然起身,了然地拍了拍齐桓肩膀,“那我先走了,不打扰你们。”
他人来过,目的已达到。只要事情做了,有些话,自然有人替他传到孙澈耳朵里。
齐桓一直将孙志送出了公司,直到孙志的车在眼前划过一道流线的蓝,消失在视线,他才回转过身,隐下了眼底那抹考量。
刚刚转身准备回公司,手机就响了起来。
齐桓看到显示屏上的昵称,皱紧的眉头顿时松了松。
接通电话,一抹笑意不自知地浮上他的脸,“亲爱的主播,想好中午去哪儿吃了?”
电话那头是片刻的犹豫跟为难。
“不如我们去xx路的一家露天咖啡馆?才开张,听说口碑不错。知道你下午有档节目要录,刚好离得近,也不怕耽误,怎么样?”
那头新奇地咦了一声,立刻出声答应。
“停车场等你。”齐桓收了线,转身折返一楼大堂的电梯口。脸上的笑意未曾消失。
无论这世上有多少尚待解决的难题,你心里,总有那么一个人,往往不需要他多做什么,仅仅只是一个出现,就能卸下你心里紧绷的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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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个人坐困愁城去想一件事,不如两个人一起去解决。”
“傻子,遇到了什么事情不能过去呢,人活着就要走过无数的坎,你以为前面是座高墙,其实跨过去了,就能发现那不过是挡着脚的一截桩子。”
“我真的不会劝慰人,可你这个样子,我不会说也得说了,这样窝囊的男人,还是孙澈吗?”
“只要事情不会要了人的命,又哪里会过不下去,你自个儿想得,也不过是自己为难自己罢了。”
齐郁把拧好的毛巾递到孙澈手里。
话是一句一句说的,不急不慢,听不出什么过于激动的情绪,连动作都是轻缓的,像是老式相机拍下的泛黄照片,有股陈旧又沧桑的味道。
孙澈一直沉默着,他低着头,头发乱糟糟的翘着,杂乱的发不显得生机精神,反而颓唐无力。毛巾递到面前,他伸手接了,擦了一把脸。
在那一声“齐郁”之后,他始终都没有再抬起头看他一眼。
从沙发的角落站起来,衬衣早就皱巴巴地贴在身上,一块一块的瘢痕污渍留在白色的衬衣上,齐郁从没见过他这个样子,他伸手扶了他一把,却被孙澈挥开了。
齐郁却安下了心,至少这样的他,恢复了些许精神。
即使当年祁莲过世,孙澈也是沉静冷凝的。
穿着整洁的白衬衫,套着笔挺的西服,身姿挺拔,英俊迷人,似乎无论什么时候,都能表现出最完美的一面,面无表情地报复,不动声色地置人于死地。
直到这一刻,齐郁才知道,孙澈不是无坚不摧。
他也会这样颓废的窝在家里,眼泛血丝身体颤抖,一瓶又一瓶地喝酒,却怎么都醉不了忘不了,脆弱又可怜。
越是坚强的人被打破了那一层壳之后,露出的部分也越是柔软。
齐郁看着他踉跄着走进浴室,缓缓关上门。
他弯身收拾起地上的酒瓶,把空的易拉罐扔进垃圾袋里,玻璃瓶收好摆在一边,抬头看了看,走到窗帘边,手慢慢扶上去,顿了顿,‘刷’的拉开窗帘。
阳光照进来了,可屋里的酒气却要好一会儿才能散去。
齐郁转身去了厨房,打开水龙头洗了手,冷水哗啦啦地流出来,手上的触感却是温热的。
即使是三十五岁的齐郁,原来也无法了解孙澈的全部。
在那个十年间,孙澈有没有这样的时候,躲在无人知道的地方,消化自己的脆弱。
拿着毛巾擦干了手,又拨了个电话给齐桓。
齐桓的声音透着话筒传来,带来了几分安心的味道,齐郁轻轻应了两声,末了,怔怔地看着挂断的电话,还好,齐桓还在,一切都是真实的。
他靠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长舒了一口气。
孙澈从浴室出来时特意放轻了脚步,大概连他自己也是不知道的。
在水冲过头顶的时候,人突然间就静了下来,他仰着头,水打在脸上,眼睛上,闭着呼吸,直到人喘不过气,才慢慢蹲下身。
他得活着,好好活着,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不过是一张照片罢了,既然已经发生,困顿着想要毁灭一切也于事无补。
更何况,齐郁还在门外,在一门之隔的地方等着他,他怎么也不能倒下。
拿出干净的浴衣披在身上,浴室的门被热气蒸得带上了水珠,微微转动,门打开了一条缝。
孙澈走出了浴室。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水打湿了头发之后,脸上原先还有些柔软的线条整个都强硬了起来,气势的些许改变,让这个男人仿佛一瞬间成熟了许多,连眉眼间那一丝轻浮也彻底的消失了。
齐郁闭着眼睛靠在沙发上,眉是皱着的。
有多少次看见齐郁,都是这样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