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曾经的安晋臣,哪里是个会掩饰会装演的人?而十年后的安晋臣,竟然能睁大了眼睛问他「我这样哪里不好了」,一脸的无辜,简直当他十年前的刑蔚就是个傻子。
「你这样不好,非常不好。」
安晋臣本来还略带促狭的神情,突然就黯淡下去了:「是……是吗……我还以为,你会喜欢现在这样子……」
话不是这么说,刑蔚心道,这要是十年前,你能突然转性成个温柔体贴持家有道派的,我必然喜欢啊!可是现在,经历了这么多变故之后,你变了,变得温柔变得懂事变得与世无争,这不是叫人心疼得很吗?我倒宁可你还是和以前一样率性分明,无论是喜是忧,是痛是笑,都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
「现在这样子,其实也是不错啦,」刑蔚握着他的手,认真道:「不过,你以前那样子我也非常非常喜欢,你懂吗?」
「是吗?以前……那样的我……真的吗?」
「那当然!不然我为什么和你在一起?」看安晋臣似乎还有点受宠若惊的表情,刑蔚扶额叹道:「我以21岁的刑蔚现身说法告诉你,你以前的性格是有那么一点点……有时候会让人头大,但是我绝对是真心喜欢的──因为,虽然很别扭,也很真实可爱啊!」
安晋臣像是暗暗舒了一口气,微笑道:「那个时候,真的什么都不懂,很多事情都很后悔,之后,一直想为那时的自己向你道歉。」
啊!刑蔚心中暗叹,好乖!十年后的小安真的好乖啊!这是正在经历不懂事的安晋臣的自己所一直期待着的成熟懂事啊!
虽然已经迟了,好歹他十年后能明白自己当初养他各种难养的一番委屈苦心。
讨厌……自己到底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呢?
「说了那么多,也该进入正题了,那个……我……是怎么死的呢?」
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
刑蔚心里觉得自己应该不是特别脆弱的种类,就算被甩了或是怎么样,也总不可能是和某人一样玻璃心碎一地去玩自杀吧?
倒是安晋臣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死灰。
「你别那副表情啦,小安,你那副表情也没办法避免面对现实啊!说吧,我需要知道实情,也承受得住。」
「……」
「那是八年前,」停了一会儿,安晋臣一字一顿,说得很艰难:「圣诞节的晚上,去美国的航班……飞机失事。」
飞机失事啊?这倒也是没想到的死法,毕竟是小概率事件嘛。
不过那还好……好歹算是不可抗力,刑蔚心道,不是自己作的,而且,一下子就过去了,应该不会死得太难受。
然后,手腕就被狠狠抓住了,安晋臣突然整个人扑到了他的身上,浑身发抖,伏在他耳边,神经质般地喃喃低语:
「刑蔚!既然你现在都知道了,记得不要去坐那班航班好不好?只要你避免那趟航班,你避开它就好了!我待会把航班号,详细信息全部抄给你,你两年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千万不要坐飞机去美国,最好一辈子都不要再坐飞机──」
刑蔚抱着安晋臣颤抖的肩膀,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肯定也想……不去坐那班航班。
就好像以前每一次做错事情,都想着要是能够跳回去重做最好了,再做一次,一定有比原来好一百倍的结婚。
如果那样行得通的话,我现在肯定就不会在这里了。就不会听着你告诉我,刑蔚已经死了。
「……小安,你听我说,既然是注定发生的事情,恐怕是无可避免的。」
「这有什么不可避免?!」安晋臣失声吼道:「这又不是在大街上被车撞,哪辆车都可能突然跑出来,什么时候都可能突然跑出来!飞机失事是多小的概率?你只要那天不去坐飞机,不去美国不就好了?!」
「那大概是不可能……」刑蔚摇了摇头:「我现在并不知道两年后的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但是,假如我真的听了你的话,回去之后没有去乘坐那班航班,那么刑蔚就不可能在八年前因为坠机而死了。既然事实是八年前我还是死了──就说明有些事情是无法改变的,这已经是一个既定的循环,动摇不了了。」
「为什么无法改变?」安晋臣不懂:「为什么无法改变?!刑蔚!刑蔚!!你不上那架飞机不就能改变了吗?为什么?既然你现在在这里,既然两年后的你明明知道坐上那班飞机会死,为什么还要──」
安晋臣说着,突然一手掩面,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眼泪却潸然而下。
「是我错了,是我错了!你……你别哭嘛!」刑蔚还从来没看过他这样哭过,又是心疼又是慌张,感觉自己也要跟着他一起神经崩溃了。
「是我……是我害死你的……」安晋臣流着泪,突然喃喃道。
「是我夺走了你的一切,把你逼上绝路,所以……所以……你这样报复我?」
「我怎么可能会想要报复你?」我怎么可能舍得?刑蔚百口莫辩,半年前分手的时候,安晋臣确实夺走了他所拥有的一切──但是从另外一个意义上来说,那一切本来就是安晋臣的,只是刑蔚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占有了别人的东西,占有了那么久。
被分手,被迁怒,不被原谅。很委屈,刑蔚到现在还觉得很委屈,但是,他绝不会因此而觉得是小安不好,更不可能想着去报复。
因为小安之前的人生,都因为他的存在而异常艰难,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