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息怒,她只是宫里普通的小丫鬟,看热闹不小心闯进来的,无意间冲撞了公公,还请公公饶过她不知之罪,放她走吧。”
“呵!”周喜冷笑一声,不男不女的声音听起来既怪异又阴森。
“不,我是——”花燃握住苏于溪的手臂,正要辩解,苏于溪不等她说话,抬高了声音不卑不亢道,“公公不是一直想知道‘夜蝶’的下落么,我愿意拿它做交换。”
周喜神情一闪,与张宗宪交换了一个眼色。
夜蝶同样是“十大铭鲤”之一,相比于名满天下的楼兰,夜蝶因为一直被苏于溪小心保护着,少有人得窥其真容,却在无意中更加平添了一分神秘的气息。
若说楼兰价值□□,夜蝶恐怕也差不了多少,更何况,锦鲤乃是栖凤国镇国神鱼,如今楼兰已死,谁能在第一时间献出一尾绝世锦鲤,那便当之无愧是栖凤国最大的功臣了。
周喜自然明白其中利害,虽然花燃看去很对他的喜好,但是比起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这个小丫头显然太过不值一提。
两眼一眯,周喜清了清嗓子细声道,“也罢,既然这丫头跟你没有关系,那咱家就暂且免了她的罪,不过这时辰也耽误得够久了,咱家还得赶回去复命,你先跪下听旨吧。”
苏于溪闻言终于松了口气,一撩袍子跪了下去。
花燃在一旁看着,双手捂住嘴,眼中积蓄已久的泪水拼命忍着才不至于夺眶而出。这是她第一次看见,苏于溪对人下跪。
并不是多么清高不可一世,而是自从苏于溪进宫的第一天起,皇帝看见他,就忍不住脱口赞叹,“高华如莲,清雅绝世,朕见之真好比谪仙下凡,苏卿这一跪哪怕是朕也当不得啊!”
只此一句,自然再没人有那个胆子敢让苏于溪下跪。
而如今——
花燃不是傻子,她虽然单纯冲动,可她很聪明,连苏于溪都时常摸不透她的古灵精怪,可这一次,她知道是自己自以为是的小聪明害了她最尊敬的人。
这宫里谁都知道,周喜依仗着太上皇赋予他的种种特权,对刚继位的新帝都存有三分不屑。虽然他身为太监不能行人事,却有一个极端变态的嗜好,遇到颇有些姿色的宫女,就会强行收为对食,然后找各种由头百般凌虐。这宫里被他害死的无辜宫女已经不下十数人,刚才花燃光顾着担心苏于溪,现在想来才觉得自己怕是被盯上了。
花燃后背不由有些发冷,但转念再一想,苏于溪为了保护她,竟然不惜连夜蝶也放弃了。那可是除了楼兰之外,他最后的一线希望了,花燃还记得,苏于溪曾经对她说过的话。
苏家世代培育锦鲤,只可惜身负皇室御用的头衔,到底追名逐利失掉了养鱼人该有的随和心性。楼兰既为帝王之家而生,注定是属于花红柳绿、金碧辉煌的,苏于溪一早就有这种认知,而夜蝶对于他的意义则不同。
他常想,有朝一日若他终于厌倦了这些俗世纷扰,他便带着夜蝶隐居山林,做一闲散渔翁,养鱼,养花,种菜,过日子。既然已经凭借楼兰之名完成了苏家的使命,他将只做他的苏于溪。
得一锦鲤,放之于溪,也是他为自己取这个名字的由来。
可是,苏于溪现在跪下来了,向圣旨低头,这是否也意味着,他妥协了,认命了,放弃了?
花燃这样想着,心头悲愤,她实在不忍心像旁观者一样站着,扑通也跟着跪下来,挨着苏于溪挽住他的袖子,眼泪落在粉红色的纱裙上,湿痕清晰,与最艳丽的桃花瓣别无二致。
苏于溪也看见了,他几乎是下意识想起一句诗,“桃花尽日随流水,宿于清溪向何边”,而那个为他写诗的人,如今同样是为他,写了这样一道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罪臣苏于溪,恃宠而骄一意孤行,令镇国神鱼‘楼兰’致死。如今举国哀戚,为安抚民心,特令自裁以谢天下,钦此!”
举高双手,感受到那明黄的卷轴落在手中一瞬间的沉重,苏于溪闭了闭眼,停顿片刻之后说话的嗓音清越柔软,一如往常。
“罪臣苏于溪,接旨。”
握紧双手,随即他看见周喜身后走出一个小太监,手中端着一个黑色的托盘,不用猜,他也知道那上面放着的是什么东西。
无外乎一杯鸩酒而已。
苏于溪微微笑起来,花燃痴痴看着他的样子,笑如春山,仿佛能透过他看见风和日丽,苍意碧云。她想不明白,龙椅上的那个人,为什么就能忍心,让如斯美好的、她的师父就这样蒙冤死去?
为什么不查明事情的真相,楼兰之死根本就另有蹊跷,那个她一直以为的贤明帝王,为什么唯独在这件事上如此专横独断?
“这是陛下特意恩赐的,苏玉溪,准备好上路了么?”
周喜笑得得意,仿佛在问手下的小太监,今天晚膳吃什么比较好,那么随意和漫不经心。
花燃厌恨地看向他,就像透过他看他身后高高在上的天子。
苏于溪安抚地拍了拍花燃的手背,从容站起身,张宗宪这才想起来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忙附在周喜身侧耳语了几句。
周喜收敛笑容神色一正,轻咳一声道,“苏于溪,你方才所说的……”边说边状似无意瞟了眼花燃。
苏于溪微微皱眉,“公公请放心,只要花燃出城,看护夜蝶的人确认她平安,三日之内,自然会将夜蝶送到公公府上。”
花燃大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