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不亲身试试杭澈,他可能自己就要先把自己吓慌麻了。
然而那种又是期待却更害怕的情绪实在太揪心,贺嫣脚步像有千斤重,就是走不进去。
他根本无法接受,林昀可能已经死了二十四年的现实……
林昀是他在那个世界唯一的家人,他父亲梁致远在他大学毕业那年去世,那个远嫁美国的母亲据说新家庭都有好几个孩子了跟他的联系也少了,他在北京的家里只剩下林昀一个人。
如果林昀也死了,那么,北京的家怎么办?他爸梁致远不要老婆孩子一生经营打拼的事业怎么办?那个从小到大没笑过的林昀真的不可以连福都没享就不得善终……
贺嫣回忆了无数遍,那时候林昀身体很好,事业很好,还有一身厉害的摔跤术,年轻而充满希望,林昀不可能突然暴毙。
那么林昀在那边的生命若真的戛然而止,是经历了多恐怖的意外?
不可以!如果真是那样,他贺嫣这二十四年的祈福和洗心革面还有什么意义!
老天,就算我是凡人,你也不能丝毫不听我的虔诚许愿和惭悔!你不能把梁家所有人都收了!
求求你,至少留一个林昀……
“小嫣?怎不进来?”
招魂术忌大悲大喜,忌念力动荡,忌六神不安,此刻贺嫣内府悲怆,念力难静,正有动荡的危险之兆。杭澈的声音清润温柔,犹如山间清晨的风徐徐而来,贺嫣用力一凝目,念力缓缓安宁。
贺嫣想:“两世为人,何曾如此裹足不前过?”
于是抬步,迈上台阶,正要跨进门坎时,杭澈已经转出来,停在门边接他。
回避无用,真相已经活生生摆在眼前,只差他临门一掀。
贺嫣心中苦涩,面上却戏笑,手指微蜷有些痉挛,却弯了弯眼,对着杭澈笑道:“你们杭家这些文绉绉的事我看了就心烦,好好的仙家,却要钻研笔墨,实在是太不务正业了!”
明日就是立冬,杭澈正值忙碌关头,他迎了贺嫣,便坐回书案后面。
贺嫣长叹一口气,举步之前,望了一眼窗外的和煦的晨光。
心里自欺欺人的想:“这样的初冬晨光,最搭林昀那一身气质,也不知今天北京的立冬,叶子黄了没有?”
贺嫣鼓足勇气,站到杭澈身侧,挑起一份试卷,“十分贺嫣”地啧啧叹道:“边塞诗情之于杭家剑义?这考题也太变态了吧?”
他嘴里说着变态,手上却是另一番意思,挪了櫈子,坐到杭澈左手边,取了笔,沾了墨,埋头开始答题。
如厮情景,仿如梁耀在林昀压迫下备考的那半年的大多数夜晚,梁耀坐在书桌正中,林昀安静地坐在他的右手一步之外。
贺嫣行文潦草地答完考题,像梁耀那样不耐烦地甩开笔,摊手摊脚抻腰舒展。
果然便见杭澈默不作声地左手抽过他写的卷子,两肘支桌,端端正正拾笔细看。
画面穿梭回梁耀的书桌前,林昀虽是辅导监督梁耀学习,其实并不多插手,林昀从不中途打断梁耀,就算看到梁耀紧要的大题第一步就做错了,也是不置一词冷眼旁观。等梁耀整张卷子都做完,又不问梁耀意见,一把抽过卷子,提笔逐题点评。
那股清高和做作没少被梁耀膈应。
当贺嫣看到杭澈沾了朱砂墨在他故意写错的那句诗旁边写下一串红批时,他终于再也忍不住,踉跄地踢偏了书案,掩饰了一脸仓皇,甩下一句话,匆匆离开。
“不看了不看了,你们杭家真是太过迂腐穷酸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近日家母和姐姐初次来京,我专请了一周的假当她们的全职导游。
家人难得团聚,又总在跑景点,更新时间反倒不如上班时有保证。
近日有断更可能,大家做好心理准备。
不过也不必太过担心,一周里最多断更一两天。若当日无法更新,我会在文下留评提示并在群里告知。
谢谢大家理解。
轻量级是61公斤,18岁的林昀这个体重应该合理吧…
☆、第42章 四十二 念师恩
月黄昏的梅院里种的是骨红照水梅,梅树下有一潭洗砚池,若在寒冬里花开之时,鲜红朱砂点满院子,照进池水,再衬上白雪,浪漫得恍如少女的梦境。
涿玉君的院子竟种了骨红梅,却不是碧梅白梅等清雅色系,实在是太不符合院主人克制禁/欲的气质,贺嫣对此没少腹诽。
此时立冬时节,梅花未开,老叶将落而新叶未出,枝枝丫丫间孤傲的绿叶立在冬风里的,有一股说不出的孤寂。
贺嫣跑到梅树下时,身形一刹,被杭澈叫住了。
他的身后,东厢房,杭澈转出门口,一只腿迈到门槛外,一只腿还留在门槛里,欲追却踟蹰地立在门口,唤他:“贺嫣。”
他郑重其事地叫的是连名带姓的——贺嫣。
贺嫣没有回头也不敢回头,他仰面从梅树枝叶间的空隙间望向稀疏的蓝天,眼角已经湿润,他强颜欢笑道:“杭家文课要把我牙都酸倒了,我得避避这迂腐的风头。”
杭澈维持着那个进退失据的姿势,凝望着贺嫣的背影:“明日立冬文课考校,结束之后便会转以仙术考校为主,不是总这样的。”
贺嫣脚步动了动,道:“那便等文课考校完。”
说完他身子都僵了,四肢麻木,眼泪已经控制不住,可他连抹泪的动作都不敢做。
杭澈又道:“杭家有一处别苑,在海边的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