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归豪却也并不恼羞成怒,只是说,“向晚姑娘是一个聪明人,上官兄也洞悉人情世故,在大是大非面前从不糊涂。想想看,我要是没有把握,会提出这个动议来吗?”
向晚沉声道,“你倒少给咱们戴高帽。想让我出手,给一个理由先。”
聂归豪喝了一声,“好。那我就给诸位道个一清二楚。当年秦淮河上,有一名妓,名叫王翠翘。她冰雪聪明,善解人意,又弹得一手好琵琶。遂在秦淮河上红极一时,被时人赞誉为‘国色天香,绝世无双’。奈何天妒红颜。有一次她在前往杭州的路途中,恰遇海盗入侵,被海盗头目徐海一见钟情,收为己用,成为了一名压寨夫人。本来这也挺好。但这王翠翘却得陇望蜀,老是想着朝廷招安、诰命还乡之类,遂和徐海歙县同乡罗龙文互相拉拢,极力鼓动徐海投靠了浙江巡按胡宗宪。哪里想到,胡宗宪招抚是假,剿灭是真,暗中挑唆了另一海盗头目陈东向徐海驻地发动突袭。徐海仓促间兵败如山倒,携带王翠翘出逃时,又受到胡宗宪部包围。最后走途无路,投水而死。王翠翘也被活捉。次日晚上,胡宗宪大摆庆功宴,不仅当众调戏王翠翘,还自作主张,将她赏赐给了自己府中的一位家丁。王翠翘羞愤交加,又愧对徐海的昔日恩宠,悲痛欲绝之下,遂跳江自尽。真是红颜薄命。”上官弘扬和令狐安听到这里,竟不由自主“啊”了一声,大有替王翠翘深感不平之意。但向晚却追问道,“你还没说明白。这王翠翘是江南名妓,与我们三人究竟又有何干系?”
聂归豪道,“不急,且听我慢慢说完。王翠翘落水后,被钱塘江上一打渔人所救。这个打渔人,就是敝帮五当家寇明远。王翠翘为报答寇明远的救命之恩,遂以身相许,结为夫妇。”上官弘扬禁不住插了一句嘴,感叹道,“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聂归豪淡淡一笑,“万幸?这于你又何幸之有?王翠翘大难不死,一心想替徐海报得大仇,遂挑动了钱塘江上一百多家渔户,集体出海为盗,名为海沙帮,以此为根基,并入海上帮之后,又帮助寇明远谋得了海上帮的五当家职位。依托当年海沙帮募集起来的大量财富,被王翠翘亲自送到京师,作为上下打点、结交权贵之用。这王翠翘也算是一个人物,能慧眼识珠,竟让她自荐枕席,结识了文渊阁大学士徐阶。等到徐阶出任内阁首辅之后,凡是当初和徐海有过恩怨的文臣武将,谁不闻风丧胆?就连那直浙总督胡宗宪和中书舍人罗龙文,都先后经由徐阶授意,被人上疏弹劾,惨死于狱中。而他们的直系家属,自然是由海上帮出面,斩草除根,寸草不留了。仅罗龙文合家老老少少,就屠杀了两百多人,可谓是血流成河,惨不忍睹。”上官弘扬、向晚和令狐安三人听到此处,无不惊骇万分,想着那王翠翘时运不济,命途多舛,种种境遇让人心生同情。但其报复心如此之强,用心又这般之狠,当真是令人不寒而栗。
聂归豪又继续说道,“这些年来,王翠翘处心积虑,当年的深仇大恨确也报复得差不多了。唯有一人,她始终没有动手。因为此人当年带兵围攻徐海时,是按照江湖规矩,指明先向徐海单挑。徐海武艺不精,单打独斗不是对手,对方带兵掩杀过来,徐海也无话可说。纵然如此,此人也没有赶尽杀绝,反而停止了攻击,给徐海让开了一条生路。虽然这居心不良,有挑拨海盗内部讧乱之意,但从明面上来讲,毕竟也符合江湖道义。王翠翘想要报仇,非得勤学苦练,从功夫上超越此人不可。”
向晚笑道,“她就真的开始勤练武功,想和此人一较高下?半路出家,岂不是太迟了么?”
聂归豪摇摇头道,“不迟不迟,一点也不迟。先不说王翠翘是海沙帮的帮主夫人,有帮主寇明远亲手执教。单说她挥金如土,又风韵犹存,谁不以能指点她三两招为荣呢?海沙帮并入海上帮后,仅敝帮大当家小泉信茂,就传授了她不下二十招扶桑国的武艺绝学。而她的对手却一天天老去,至今已有七十五岁高龄,偏又体弱多病。是以今年春天,此人先后上疏三次,请求告病还乡,日前终获朝廷批准……”
向晚隐隐约约好像明白了些什么,大惊失色道,“你口中所说的此人,竟是我师伯俞大猷吗?”
聂归豪回答道,“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