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深坐在外头赶车,被突然钻出来的他吓了一跳:“柳先生,怎么出来了,外头风大。”
柳易摆摆手,盘腿在他身边坐下,“我出来看看风景,你进去歇一会儿呗。”
他是想自己一个人静静,可齐深显然并不买账,反而看起来有些感动,也跟着换了个姿势,盘腿坐在他身边道:“赶车本来就是我该干的,进去将军还不知道要怎么挖苦我呢。”
见他一副要大吐苦水的模样,柳易忍不住笑了笑,“有这么可怕?”
“我家将军什么脾气我还不了解吗,自然不会骗你。”齐深把马鞭塞在一旁,接过他递过来的糕点,道了声谢后往嘴里塞了一块,边嚼边道,“不过他最近温和多了,没怎么发过火,多半是你的功劳。”
见他不像在说假话,柳易挑了挑眉:“我可没那么神,说不定你谢错人了呢。”
他要是有这么神通广大,早就把几个混世魔王师弟教育得服服帖帖了,还用得着被指着到处跑?
“你有所不知,将军府之所以这么冷清,就是因为将军喜怒无常,发起火来又吓人,把很多下人都吓跑了。”齐深看起来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是在抹黑自家主子,说得平淡又自然,“他先前提审被抓到的蛮人密探,在地牢里生生把人打死了,对你来说是不是很难想象?”
他语气平淡,也不怕招人反感,柳易皱起眉头,没有接话。
“在想我为什么跟你说这些?”齐深扭头看他一眼,“我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你也许没意识到将军很看重你,他头一回对别人这么好,别辜负他这份难得的信任。”
“你这是私下替他当说客来了?”柳易也看他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齐深,你家将军知道你恨不得当爹又当妈,日日夜夜地替他操着心吗?”
在他看来,宫季扬会变成齐深描述的那个样子,和齐深只知道跟在身后替他收拾烂摊子,操心没操在对的地方上不无关系。
“他每天只管随性而为,又不知遭遇了什么打击,一天比一天阴沉,越发喜怒无常,你不去开导他,只知道背地里告诉别人他有多好多难得……宫季扬会知道吗?他知道了,又会谢你吗?”他嗤笑一声,“他多半只会笑你傻,你说是不是?”
齐深沉默片刻,没有反驳他的话,只道:“这是我身为下人的本分。”
“我觉得你该去问问宫季扬,问他把你当成什么人。”柳易觉得这主仆二人都有点莫名其妙的死脑筋。宫季扬是常常不知在想什么,认准的事情八匹马都拉不回来,齐深则是认死理的主,两个人什么锅配什么盖,怪不得将军府就这俩人能成天待在一块儿。
而在他这个局外人看来,宫季扬是把齐深当半个兄弟看的,有时上心得都令他有些吃惊,齐深居然只把自己当普通下人,真不知是不信宫季扬还是不信自己。
他伸手拍了拍齐深的肩膀,反过来提点他道:“你才是不该辜负他的信任,宫季扬是什么人你最清楚,为什么把自己看得这么低?你把他当什么人了?”
宫季扬由始至终都不知道柳易和齐深有过这么一场对话,两日后马车进了江南地界,他便把心都放在了风土人情和吃喝玩乐上,当真做起了游山玩水的公子哥儿。柳易也乐得他不搞幺蛾子,带着他一路吃吃喝喝,很快便到了江陵。
大将军难得主动伸手开了窗,趴在车厢窗口懒洋洋地往外面瞧,柳易正用小炭炉替他煮茶,见他一脸新鲜样,问:“头一回来?”
“嗯。”宫季扬应了一声,道,“江陵的树叶还是绿的,北疆的树一年四季里有叶子的时候可不多。”
他像是头一回出这样的远门,柳易看着他像个要面子的孩子,想掩饰自己的好奇,又忍不住探头探脑地往外瞄,忍不住笑出声来,替他推开了马车车厢的门:“来,到这儿来看。”
门外坐着赶车的齐深被他吓了一跳,然后见宫季扬拢拢衣袖在柳易身边坐下,点头应和道:“是比窗口开阔,不错。”
“将军,外头下着雨呢,寒气重。”
虽然远不及北疆寒冷,可江南的深秋湿气重,外面下着淅淅沥沥的秋雨,寒气入体可不是好事。齐深想劝他回车厢里去,可宫季扬显然不会听他的,他劝说无果,只好扭头去看柳易。
柳易扬眉与他对视一眼,伸手扯了扯宫季扬的衣袖,道:“你再不回去添件衣服,你家齐深怕是要在这儿哭起来了。”
“什……”齐深被他这颠倒黑白的话打了个措手不及,刚想说别乱讲,却见宫季扬看了看他,真钻回马车里头去披衣服了。
他目瞪口呆地去望柳易,后者露出“瞧我说什么吧”的得意表情,朝他笑了笑。
片刻后宫季扬披了件长斗篷出来,手里还抱着沉甸甸的两团深色布料,展开一看也是同样的斗篷。他先塞给身边的柳易一件,又将最后一件递给齐深:“来,拿着。”
齐深下意识从他手里接过斗篷,人却像没睡醒似的,难得露出一脸傻乎乎的呆滞模样,木木地看着他。见他没有动作,宫季扬挑起一边眉毛,调侃道:“难道还要我替你披上?”
柳易在一旁起哄:“要么你就好人做到底,替他披上又如何嘛,哈哈哈。”
宫季扬当真作势要替他披,齐深这才回过神来,抢先一步接过了那件还带着宫季扬体温的斗篷,“谢谢将军,我自己来。”
宫季扬这才满意地坐下,还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