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重逢
白夜有两层,二楼被设计成主卧,供谷衍休息。
一楼有一排沙发,看似空旷,实则却是谷衍的训练场。
楚谡乘坐电梯抵达,谷衍为他开门,刚一见面就被楚谡的着装略微惊讶了一下,他扔给楚谡一瓶水,道:“我以为有生之年看不到你穿这身衣服了。”
楚谡两手随意插在外衣口袋里,不置可否:“这是你的荣幸。”
谷衍凉凉地说道:“自然是荣幸,哪里有第二份执业医师资格证能够被吊销呢。”
楚谡回头瞧了谷衍一圈,淡淡问道:“我的事情你都一清二楚,你还确定要让我帮你做心理治疗吗! ”楚谡并不是精神医师出生,比起催眠疗法,他更加习惯手术刀的刀起刀落。
楚谡说的事情,正是谷衍说的事情。
也就是当年楚谡执业医师资格证被吊销的事情。
传闻中,楚谡在进行外科手术时,发生了重大医疗事故,随后被吊销执证。
真实的情况比传闻更加可怕,这来自楚谡自己的讲述。
楚谡讲述时很平静,漂亮的桃花眼带着淡淡的疲惫与困惑,他说——
“那是一个屡次和医院爆发医患纠纷的患者,几次三番对医务人员持刀相向,最后竟然得了直肠癌。”叙述到这里的时候,他发出低低的笑声,眼神清凉。
医患纠纷在近年十分普通常见,原本救死扶伤的医务人员突然被妖魔化为冷血无情的刽子手,甚至成为了患者宣泄不满的出气筒。
国内迟迟未对这类患者实施明确的法律规范,在空白的法律条文中,他们最重的只有故意杀人罪,这还是性质恶劣,医者起诉的情况下。
“我为什么要救他呢?在他为数不多的过失杀人中,我的导师,七十多岁的国医圣手,为了阻挡他对年轻医生的人身攻击,死于刀下。”
老一辈的医者修身养性,悲天悯人,大多心怀杀身成仁的意味。
一方面,他们加班加点对病人问诊把脉,另一方面,对于年轻医者更有庇护提点的关切。
即使如此,这些人也未能拦得出咆哮而来的歪曲舆论,突然挥下的匕首屠刀。
楚谡亲眼看见那把刀是如何扬起的,在郑老回头声嘶力竭地保护他们的时候,它毫不留情地落下。
从此夜色的入门,多了一条鲜红色的长毯,它的花纹繁复,盛开在暗夜的门前,仿佛带着前世诉不尽的悲哀与愤怒,踏上便是通往冥河彼岸,铭记未亡者之痛。
“我为什么要等待法律的判决的,黄泉路上太寂寞,我等不及了,只想让他死。”
于是他切断了手术室内所有的内线电话,收走了除他以外全部副手、护士的手机,把他们关到了旁边的科室,自己独立完成了手术。
患者不是立刻死亡的,而是清醒地感受着大小便的shī_jìn,尊严的流逝,生命力的逝去,最后被堵住了纱布,在痛苦中闭眼的。
考虑到这场医疗事故性质极端恶劣,司法部门介入后一度要对楚谡从重处罚。
死掉的终究是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楚谡对于也不在意,然而,他可以不在意,楚家门风却不能不不在意。
楚家这几年随有退隐的意味,但余威犹在。
在楚沈两家的联合施压下,楚谡被吊销了执业医师资格证终生,应谷衍的邀请,来到了夜色主持大小事宜。这也是为什么,沈佳期请楚谡安排合适的教官给沈屿,楚谡不能拒绝的原因。
他处在这样的位置,没有人会问他想不想,要不要。
姓氏之下的重量,便是子孙代代背负的无形枷锁,卸下不易。
“我依然尊敬医生这个职业,但我已经不想成为其中一员。”
他的桃花眼对着患者一直冷淡严肃,可自从他来到夜色以后,却一直带着笑意,好像非常快乐的样子。
现在重新医袍加身,对着谷衍又恢复了最初的样子,冷淡,尖锐,严肃。
谷衍的心境平和,他既然回京,必然是病情的恶化已经严重到他不得不重视的地步。
今天的过度反应,不过是一个伏笔,但他不想多说,加重楚谡的压力。
他拍了拍楚谡的肩膀,轻轻松松道:“我信你。”
楚谡在得知谷衍病情以后,一直在研究这方面的诊断。
无奈国内对这方面的研究著述寥寥,收益不大。
世间没有什么无法避免的责任,只有选择永不卸下的责任。
楚谡低头应了一声,随后抬头冷冷道:“那你可要撑住了。”
夜色被日光取代。
麻木被疼痛弥漫。
沈屿进来时,楚谡似乎很累,靠在椅子上正在小憩。
旁边的显示屏上,谷衍睡相依旧不安,高大的身躯搂着被子蜷缩在一角,眉峰微微松开,似乎梦境安详。
楚谡的意图并非全是偷窥。
创伤后应激障碍发展到后期,患者除了对痛苦片段的反复重现,还会伴随对自我的巨大否定,随后极有可能自伤自残等等。
凭楚谡的武力值,要想事发当时现场拦住谷衍,几乎是他变性以后当选国家主席的机率。
如果龙野在,大概两人现场还能过两招。